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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爪追蹤】鳳飛飛的信差(之三)

yam蕃薯藤新聞/詹宏志 提供 2012.08.20 00:00
那天下午的談話,距今已經二十六年,我有點不能完全記得確實的語句,大體上是鳳飛飛在說,我坐在那裡傾聽,她花了不少時間解釋自己在歌壇多年,但她的音樂「受到很多的歡迎」卻沒有「得到足夠的尊重」,很多人說她的音樂是「給女工聽的」,她覺得很不服氣,她覺得好的音樂就是給大家聽的,為什麼女工喜歡聽的就是上不了檯面的呢?她最後的結論說:「我想我的專輯唱片要開始有一些不同的做法,一些新的包裝,要年輕一點,活潑一點,文化一點…。」 我坐在那裡默默聽著,雖然完全同意她的看法也同情她的不平,但我的語言卻和鳳飛飛有點搭不上調。我可能不會用「包裝」來看這件事(因為那有「虛構」或「做偽」的意味),我覺得應該是「解釋」或某種「社會解釋」(如果我當時有這樣的語彙,我也許會說,鳳飛飛需要的是一種新的「論述」);也許是因為當時「新派流行音樂」的勢頭銳不可當,大家看的聽的是新起的蘇芮加上<最後一夜>之際的蔡琴,連資深歌手黃鶯鶯也都全盤改造、耳目一新了,鳳飛飛在當時很容易被看做傳統流行音樂的一員,不是「創新者」,儘管大街小巷處處可聞,夜市當中更受歡迎,卻很少得到知識份子的青睞與討論。 這當然不太公平,雖然我不曾關心或注意自己參與的音樂專輯以外的流行歌壇,但也看到了鳳飛飛的努力,不久之前她在「北聯唱片」出版的<仲夏>專題,一首<涼呀涼>就讓我覺得耳目一新,印象深刻,可見她自己是不斷求新求變的人,只是她新與變的方向是曲風與音樂本身,不是「內容」和「概念」,和當時流行音樂致力創新的方向不同,也就沒有受到足夠的肯定。 或者我更應該說,在「新流行音樂」崛起之前的70年代後半,與瓊瑤電影連結加上左宏元的音樂,風飛飛演唱的一系列專輯<我是一片雲>、<月矇矓鳥矇矓>、<一顆紅豆>、<雁兒在林稍>等紅遍半邊天,簡直就是流行音樂既有「建制」的代名詞,「新流行音樂」如果要「革命」,不革鄧麗君和鳳飛飛的命,要革誰呢?(但那時候,我怎麼能夠想像,不過就是五年後,羅大佑為鳳飛飛寫曲製作<心肝寶貝>,革命者和被革命者竟然就坐到了一起?) 已經不太年輕的三十歲的我,坐在咖啡店裡,看著眼前這位精神奕奕、鬥志昂揚的傳奇人物,心裡有點覺得這是一場「打不贏的戰爭」。我一方面想趕快脫身,以免參與一個「不成功的案子」,有損自己的聲譽;可是另一方面我又陷入自己一貫的「不服輸」,最容易衝動參與看起來「最不可能」的案子。我內心爭戰不休,有點失了神,直到鳳飛飛說:「…所以,詹先生,你可以幫我這個忙嗎?」 我倉皇抬起頭,有點怕被識破內心的念頭,慌慌張張點頭、語氣不是很堅定地說:「好啊。」 鳳飛飛當然咧嘴笑逐顏開,顯得很高興,她一刻也不想擔擱,立刻邀我去歌林的辦公室,要和公司的幾位負責人談談。出來見面談話的是公司的兩位頭髮花白的「長官」,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一副上班族或商業人士的模樣,一點不像我所認識的唱片界音樂人,我已經內心暗暗稱奇;在我熟悉的圈子裡,即使是貴為老闆如「滾石唱片」的三毛、「飛碟唱片」的彭國華、吳楚楚,平日都是輕裝便服(暗藏個人品味),沒人把自己打扮成上班族的樣子,流行音樂的新與舊,顯然是其來有自。 兩位金融業上班族打扮的歐吉桑愁眉苦臉地聽完鳳飛飛的陳述與要求,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空氣突然有了幾十秒鐘的凝結;我坐在一旁卻意識到自己的魯莽了,鳳飛飛固然是有談判籌碼的「大牌藝人」,但從面請回來一個「牛鬼蛇神」永遠是組織裡的困擾,一方面是打擊了公司裡企劃部門的士氣,一方面不知道這位外來的和尚要出什麼「費錢」的主意;公司的長官顯然又注意到這次鳳小姐帶來的是一位外界「小有名氣」的人,他們也不能隨便得罪,因此考慮措詞,遲遲無法回應。 我想到早上瑟縮在樓梯間的年輕助手,想到她的堅毅和「奉獻精神」,突然間對自己的角色有了新的理解,我接下去說:「兩位先生,請聽聴我的想法…。」 我解釋說,我自己也是「歌迷」(當時並非事實),我純粹是想幫忙,我覺得鳳飛飛需要「新的包裝」(我用了鳳飛飛的語言,雖然我一點都不贊成),我會配合公司的工作人員,幫忙尋找「合適的概念」,幫忙「寫一點文案」,幫忙一些宣傳工作,我說:「我不會改變公司的想法和做法,也不會改變公司既定的預算,我也不要任何酬勞…。」 我的話說完,三個人的臉色都變了,鳳飛飛已經嚷了起來:「詹先生,這樣怎麼可以…。」兩位歐吉桑倒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頭髮花白的社長先生就開口說話了:「鳳小姐這張專輯,有詹先生您這樣的大名人來幫忙,一定可以大大地成功,我們很感謝,希望詹先生給我們工作人員多一點指導…。」 出了辦公室,就站在門外,鳳飛飛還忿忿不平:「怎麼可以說不收酬勞?這是他們應該做的事。怎麼可以說不改變公司的做法與想法,我就是要他們改變呀,不然永遠是一個樣子。」 「鳳小姐,」我雖然冒充是她的歌迷,卻沒有辦法像別人那樣叫她鳳姐:「要緊的是,先取得參加工作的資格,能不能做事重要,我們想做的事,我們慢慢再來克服困難,你別擔心…。」 幾天之後,我們有了第一次的「工作會議」。鳳飛飛帶來了各式各樣的資料,包括前幾年出版專輯的資料,宣傳材料,新聞剪報,全部整整齊齊放在文件夾裡,每當她要解釋一個想法時,她就找出一份資料來輔助說明。整個討論過程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每當我提到某種比較極端的可能時,她常常會說:「不行,我的歌迷不會喜歡我去做這樣的事…。」她有各種歌迷的來信,她不但都看,也記得當中許多意見,她在台灣各地都有歌迷組織,她的助手也都連絡得到。 這和我看到「新派流行音樂」的歌手不一樣,新派歌手比較常說我想要如何如何,最多想到如此「忠實」於自己的概念,很少提到歌迷(他們提到的是「市場」,但那是一個集合概念,不是活生生的人)。但鳳飛飛顯然在歌迷面前是很謙卑的,她覺得自己的「存在」是歌迷所賜予的,她要時時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對他們感情上的影響,而這件事是她自己應該做的,不能依賴唱片公司…。(待續) 【詹宏志眼中的鳳飛飛】系列 相關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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