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之內——隨著真主黨領導人哈桑·納斯魯拉的去世、以色列入侵黎巴嫩以及伊朗對以色列的彈道飛彈襲擊——整個中東發生了變化。德克斯特·菲爾金斯 Dexter Filkins發表在最新一期《紐約客》(New Yorker) 的<以色列與伊朗衝突的下一步是什麼？>( What’s Next in the Israel-Iran Conflict?)
當時，真主黨對敘利亞的干預——旨在拯救搖搖欲墜的巴沙爾·阿薩德政權——仍然是秘密。真主黨的公開說法是，該組織的兩名武裝分子在黎巴嫩的一次事故中喪生。但在村莊裡，秘密很難保守。在倒下的戰士阿里·侯賽因·阿爾基申和阿里·穆斯塔法·阿拉丁的肖像畫中，兩名男子看起來還沒有高中畢業。他們的屍體被嚴重毀容，以至於他們的家人不被允許探望他們。
沒有年輕的血液就沒有尊嚴
隨著儀式的展開，人群騷動起來。屋頂上出現了一些人，他們提著小提琴箱，槍托伸出來。真主黨執行委員會主席哈希姆·薩菲丁走上講台。他留著灰色鬍鬚，戴著黑色頭巾，後者顯示他是先知穆罕默德的後裔。薩菲丁是納斯魯拉的表弟。他告訴坐在一排塑膠椅上的哀悼者，這不是一個悲傷的時刻，而是一個快樂的時刻。他說，真主黨是建立在犧牲之上的。 「別哭，索莫爾，」薩菲丁說。 “沒有年輕的血液就沒有尊嚴。”
根據一些媒體報道，本週，薩菲丁預計將被任命為真主黨新秘書長，取代他的表弟納斯魯拉。在納斯魯拉領導真主黨的三十二年裡，他讓真主黨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民兵組織，比黎巴嫩軍隊和國家都強大。真主黨是由伊朗創建的，並由伊朗資助、武裝和維持——名義上是黎巴嫩人，但忠誠於伊朗人，其宣稱的目的是摧毀以色列。最簡單的方式是將真主黨形象化為一艘停泊在以色列海岸附近的伊朗航空母艦，其飛彈需要最短的飛行時間才能到達目標。納斯魯拉扮演的是阿拉伯世界的切格瓦拉——嘲笑他的敵人，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地下。
納斯魯拉死後，整個中東發生了變化
然而，納斯魯拉死後，整個中東發生了變化。週一，以色列入侵黎巴嫩；週二，伊朗向以色列發射了近兩百枚彈道飛彈，有可能將該地區推向一場區域戰爭，並可能將美國捲入其中。目前黎巴嫩邊境的衝突始於去年 10 月 8 日，就在當天，來自加薩的哈馬斯武裝分子在以色列南部屠殺了1200 人，並劫持了數百人作為人質，當時真主黨開始向該國北部地區發射火箭彈。就在上週，美國總統拜登在聯合國與法國總統馬克宏和其他盟友一起向以色列施壓，要求接受黎巴嫩停火。以色列總理本傑明·內塔尼亞胡無視他們並繼續發動攻擊。在過去幾個月的一系列空襲中，最終導致納斯魯拉被殺，真主黨已嚴重退化，其許多高級領導人死傷慘重，其中包括易卜拉欣·阿基勒、福阿德·舒克爾、阿里卡拉基等人。從薩菲丁的演講來看，他似乎和他的表弟一樣致力於軍事事業。儘管如此，如果薩菲丁被任命為最高職位，很難想像他會熱情地接受這個職位。
導引飛彈能夠擊中以色列境內的任何目標
現在判斷以色列的攻擊將如何影響黎巴嫩本身還為時過早。一千多名平民死亡，一百萬人逃離家園，整個城市街區被夷為平地。自2005年黎巴嫩人民奮起驅逐敘利亞軍隊以來，敘利亞的盟友真主黨在其地位上日益強大。真主黨權力最清楚的說明是，它拒絕允許黎巴嫩議會任命總統，因為大多數黎巴嫩民選代表拒絕批准真主黨（和伊朗）的人選。從真正意義上來說，真主黨將黎巴嫩當作人質。週二，我與國際律師奇布利·馬拉特進行了交談，他曾是黎巴嫩總統候選人。在過去的幾天裡，馬拉特看到他的家鄉貝魯特的大部分地區變成了廢墟。 「我感到悲傷和無力，」他告訴我。 “像許多黎巴嫩人一樣，我討厭比比所做的事情，但我對真主黨把我們拖入這件事感到非常憤怒。”
真主黨仍然保留著可怕的武器庫，包括數百枚遠程精確導引飛彈，能夠擊中以色列境內的任何目標。如果發射足夠數量的飛彈（可能與伊朗協調），這些飛彈可能會摧毀以色列的反導防禦系統，可能導致數千人死亡，並使該國大部分地區成為廢墟。在上週的空襲之前，以色列官員認為，在戰爭中，真主黨可以連續幾週每天發射多達三千枚飛彈。據媒體報道，官員現在表示，這次襲擊似乎使真主黨的飛彈和火箭數量減少了大約一半。
以色列決定派遣軍隊到黎巴嫩南部也是非常危險的
但現在以這種方式攻擊以色列很可能會導致真主黨的毀滅。該團體可能會選擇生存並重建。 「無論真主黨領導層還剩下什麼，他們都必須認為他們沒有一個是安全的，」前中央情報局伊朗目標官員魯埃爾·馬克·格里赫特告訴我。 “這可能會導致相當程度的癱瘓。”
看來更艱難的選擇在於以色列和伊朗。即使有必要，以色列決定派遣軍隊到黎巴嫩南部也是非常危險的。去年，以色列北部約六萬名居民因真主黨的轟炸而被迫撤離村莊和基布茲。內塔尼亞胡宣稱，讓他們返回是戰爭的主要目標。這些以色列人不能也不會回家，除非他們確信自己不會成為真主黨的受害者，真主黨的戰士就駐紮在邊境另一邊，並在那裡擁有數十個火箭發射器。今年春天，當我在距離以色列邊境幾英里的家中拜訪一位真主黨指揮官時，我問他是否願意撤回自己的部隊，以安撫以色列人。他笑了笑，指著邊界。 「我唯一的方向就是那樣，」他說。
空中力量還不夠，必須進行地面入侵
今年早些時候，我在與以色列政府人士交談時發現，對於發動地面入侵的看法不一。以色列前國家安全顧問、保衛民主基金會(FDD) 研究員埃亞勒·胡拉塔(Eyal Hulata) 告訴我，在不向黎巴嫩派遣軍隊的情況下，沒有任何可行的方法可以確保以色列北部邊境的安全。空中力量還不夠。 「必須進行地面入侵，」他說。
儘管如此，以色列之前對黎巴嫩的冒險被證明是困難的，甚至是災難性的。 1982年，以色列軍隊入侵黎巴嫩，本來只是臨時行動，卻一待就是十八年，深陷泥淖。那次入侵和隨後的佔領催生了真主黨，其戰士大多來自南部的什葉派城鎮。 「他們在砲火下迫使以色列人離開黎巴嫩，」前中情局駐黎巴嫩特工羅伯特貝爾今年稍早告訴我。 “從來沒有人這樣做過。” 2006年，以色列再次入侵，真主黨與他們打成平局，以色列人在一個多月後離開。真主黨在過去十八年一直在準備對抗以色列的大規模入侵部隊。
隧道網路現在更大、更強大
2006 年戰爭揭露了真主黨隧道網絡的強度和複雜性。戰爭結束幾年後，我獲得了該組織使用過的一個掩體的 GPS 座標。它位於納伊姆乾河，距離邊境約三英里，隱藏在谷壁中，看不見。我打開活板門，找到了一架梯子，梯子通往一百英尺以下的一個由鋼筋牆支撐的大掩體。裡面的天花板上掛著黑色的蝙蝠。那裡有一個廚房、一間浴室和一排床位，足夠一群真主黨戰士在不被以色列人發現的情況下生存幾個星期。今年稍早我在黎巴嫩時，真主黨高級指揮官告訴我，隧道網路現在更大、更強大。 「我們有汽車隧道、卡車隧道、火車車廂隧道，」一位人士說。
伊朗在過去十年中花費了數十億美元建立「抵抗軸」
國防軍首席執行官馬克·杜博維茨（Mark Dubowitz）定期與以色列官員交談，他告訴我，軍事指揮官們吸取了2006 年的教訓。著難度的增加而擴大。 「我希望以色列人留意他們在 2006 年踏入的陷阱，」他說。
一個大問題是，週二以色列遭受飛彈襲擊後，伊朗領導人將如何決定繼續行動。這次攻擊在很大程度上被以色列的飛彈防禦系統挫敗，但以色列誓言要報復。
伊朗在過去十年中花費了數十億美元建立「抵抗軸」——一個從黎巴嫩和伊拉克延伸到敘利亞和葉門的代理人軍隊網絡。網路皇冠上的明珠是真主黨，以色列一直在有系統地摧毀它。伊朗人能阻止他們嗎？最近的戰鬥揭示了伊朗和真主黨的實力和能力是如何被高估的，而以色列的實力和能力卻被低估了。今年 4 月，以色列在敘利亞刺殺一名伊朗高級將領後，伊朗直接向以色列發射了約 300 枚飛彈和無人機，幾乎所有飛彈和無人機都被攔截或擊落。
如果伊朗無法保護真主黨
但是，如果伊朗無法保護真主黨，那麼伊朗領導人面臨的更大問題是：他們能保護自己嗎？在過去的幾年裡，他們將真主黨視為針對以色列攻擊的一種保險政策，特別是當他們開發了製造核武所需的基礎設施時。畢竟，德黑蘭距離特拉維夫有一千英里。黎巴嫩就在隔壁。此前，如果以色列領導人決定攻擊伊朗，他們將不得不期待真主黨發射大量飛彈。現在這樣的回應似乎受到質疑。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研究員卡里姆·薩賈德普爾告訴我：“伊朗體系現在肯定存在巨大的偏執。” 「如果他們試圖攻擊以色列，他們將面臨大規模報復。如果他們什麼都不做，在他們的代理人和自己的人民眼中他們就會顯得軟弱——這對於獨裁政權來說並不是一個好形象。
最簡單的事情就是製造炸彈
過去幾年，在真主黨的庇護下，伊朗距離擁有核武又更近了一步。根據美國國家情報總監最近的一份報告，德黑蘭政權最近開始進行「如果它願意的話，可以更好地生產核裝置的活動」。大多數美國專家認為，伊朗已將鈾濃縮至約百分之六十的純度，足以製造約三枚核武；如果伊朗人決定部署核武器，他們需要將鈾濃縮到百分之九十的純度——這個過程可以在幾週內完成。然後，該政權必須為該設備建立一個觸發器。一些美國專家認為，伊朗人尚不具備這種能力，但其他人則認為，他們至少比以前更接近這種能力。在八月發表的一份報告中，科學與國際安全研究所的大衛·奧爾布賴特和莎拉·伯克哈德寫道，德黑蘭似乎已將實現「突破」（獲得炸彈）所需的時間縮短至不到六個月。他們寫道：“伊朗製造原始核武的速度比通常評估的要快得多。”
這讓我們回到真主黨：如果伊朗在黎巴嫩的保險政策被削弱，哈梅內伊可能會認為部署核武的時機已經到來。這可能會給他一種最近發生的事件所剝奪的安全感。 「對哈梅內伊來說，最簡單的事情就是製造炸彈，」前中情局官員蓋雷赫特說。
美不會支持以色列襲擊伊朗核設施
在與我交談過的美國和以色列官員中，很少有人相信以色列單獨行動可以摧毀伊朗的核子基礎設施，特別是位於德黑蘭南部福爾多的地下核濃縮設施。唯一有能力摧毀該反應爐的空軍是美國空軍。與前總統唐納德·川普和巴拉克·歐巴馬一樣，拜登從未排除使用軍事力量阻止伊朗政權獲得核武的可能性，但他並沒有表現出考慮採取如此重大行動的意願。拜登週三表示，他不會支持以色列襲擊伊朗核設施。這並不意味著以色列不會嘗試這樣做，而僅部分成功的攻擊可能會給美國帶來巨大的壓力，要求其完成任務。
當伊朗最終獲得自由時——
以色列對真主黨的成功可能會鼓勵以色列對伊朗政權採取更具侵略性的行動，包括鼓勵國內異議，甚至直接攻擊伊朗政權。這樣的活動會是什麼樣子呢？可能針對伊朗領導人或其石油出口設施或其軍事基地進行攻擊。在周一向伊朗人民發布的一段三分鐘影片中，內塔尼亞胡暗示此類活動可能即將開始。 「當伊朗最終獲得自由時——那一刻會比人們想像的要早得多——一切都會不同，」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