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講台灣人的故事》新版狐狸與烏鴉

伊索寓言中狐狸騙走笨烏鴉口中肉的情景深植人心，但在愛德華王子島上見到的，卻是烏鴉大敗狐狸。（圖/摘自網路）

作者/林明美

這樣一座低度開發，生態豐富的島嶼，當然少不了各種有趣的動物了。但印象最深刻的應該是狐狸和烏鴉，尤其偶見它們在樹叢間大戰，狐狸落荒而逃，烏鴉完勝的情景，翻轉刻板印象。不禁莞爾，這兩種動物，到底誰才是笨傢伙啊？

島上許多動物朋友

夏日河海邊，常見海鷗等水鳥，在港口盤旋覓食。也有一種小小鳥，長得像小雞似的，行動極為快速，一群群交疊著雙腳，飛也似的快步在水岸間尋找食物，但稍一受驚，即猛地飛起，沿著水岸低飛，且戰且走。另外，秋風起，成群結隊的加拿大野雁，在河口沼地聒噪嬉戲，產卵覓食。

至於樹林區，則隨處可見機靈的小松鼠，在樹間攀爬跳躍。還有帶著眼罩，偷偷摸摸夜間行動的浣熊。當然，遠遠就飄來臭氣，叫人恨得牙癢癢的臭鼬也不少。

烏鴉打群架，打敗單槍匹馬的狐狸

其中身手最矯健的，我認為是武林高手狐狸！

好幾次河邊散步時，不經意瞥見前方樹林中似有動物飛快掠過，不像貓也不像狗，尖尖長長的嘴，小小瘦長的身軀，紅棕色的皮毛，才驚覺，已經一閃而逝，無影無蹤。問過鄰居，才知道原來是島上常見的狐狸。

島上常見的狐狸。（圖/摘自網路）

衣索寓言中，「狐狸與烏鴉」的故事，是從小就熟讀的。奸巧的狐狸花言巧語，騙走樹上烏鴉口中叼肉的故事，早就深印在心，對狐狸自然沒有什麼好感，但因無緣接近，倒也滿懷好奇心。

左手邊的樹叢，就是發生新版狐狸與烏鴉大戰，結果狐狸大敗的現場。

發生什麼事啊？

高昂激動的烏鴉叫聲整整騷動了好幾分鐘，密密的矮樹叢也像發生大戰似的，枝葉抖動不已，猛然地，狐狸受驚似的，跳出樹叢，急奔回馬路對面的樹林。敵人退了，烏鴉的鼓噪聲逐漸低去，矮樹叢回復平靜了。

推測是狐狸肚子餓的不行了，想到樹叢中找些好處，卻被精明的烏鴉衛兵們警覺，立即展開地域保衛戰爭。烏鴉有打群架的優勢，單身直闖敵境的狐狸自然吃了悶虧。總之，烏鴉贏了，狐狸輸了。

在一旁好奇停步觀看的我們，活生生地欣賞了一幕21世紀「狐狸與烏鴉」的新版伊索寓言。只是，那狐狸似乎又缺乏策略，又莽撞，大白天的，毫無矯飾的單身衝進敵方大營，哪能不鎩羽而歸呢！思想起伊索寓言中的情節，似乎，狐狸不夠奸巧，烏鴉好像也沒那麼笨呀！

住處附近常見狐狸出沒，有一回，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一溜煙就跑得見不到影子的狐狸，居然在我們草地上停下數秒鐘，轉頭望著我們住處。

我嚇了一跳，什麼意思？肚子餓了嗎？連忙從冰箱中找出一隻雞腿，走到陽台想丟給狐狸吃。可這時早已看不到狐狸。只好將雞腿丟在草地後趕緊回屋，給個機會讓不知躲在何處的狐狸有機會偷偷帶走。

我躲在廚房窗下偷望外面，狐狸還沒出現，高高站在樹梢的烏鴉，倒早已發現這難得的美食，「阿！啊！」的叫著，像性能良好的戰鬥機似的緊急俯衝下來，一把叼走雞腿，回到樹梢享用。

終於，了解伊索寓言「狐狸與烏鴉」的故事中，為什麼烏鴉口中有肉，而狐狸卻必須想詭計才能騙到肉吃的真相了。

其實烏鴉是霸王

說到烏鴉，那是島上隨處可見的大黑鳥，平時或聚在樹梢閒聊，或昂首闊步在草地漫步，一身的黑，賊亮賊亮的，可一點都不怕人，倒像島上小霸王。

客居住處後院常見昂首闊步，覓食中的烏鴉。

我們常在庭院中丟些隔夜麵包供小鳥啄食。通常，小鳥還來不及反應，大烏鴉卻總是首先攻擊，一看左右無人，俯衝下來，叼了麵包就飛。有一次，我們親見同一隻烏鴉，毫不避諱的在麵包與巢穴間數趟來回搬運，想來巢裡應該滿滿都是麵包了吧！在旁窺伺的其他小鳥，等到大烏鴉心滿意足離開了，才有機會戰戰兢兢的上前尋覓剩下的一點點麵包碎屑。

說到烏鴉的惡行，這還沒什麼，可怕的是，烏鴉們老喜歡在車道上散步，甚至沈思。好幾次車子開過，遠遠看到烏鴉霸王們在馬路上橫成一排，悠閒有如自家庭院，我們能做什麼呢？島上不時興按喇叭擾人，身為人類的我們就只能一邊減速，一邊祈禱了！

而這群霸王，通常等到汽車直逼眼前，才簌地一聲悠然低飛至車道旁草地，時間掌握之精準，總讓我們想起技術高超的印度卡車司機。

在印度旅遊時，我們常見卡車司機緊握方向盤，老愛在對方車道上飛快車，同時「叭、叭、叭」的猛按喇叭，直到逼近對方來車，才猛扭方向盤緊急回到自己車道。這種有如電腦遊戲般的雙方會車，總是嚇得我們冷汗直冒。想來旅途中常見到道旁翻覆的卡車，應該是這種會師不順的結果吧！

那烏鴉，為何卻那麼篤定，那麼不怕車撞呢？觀察一陣子後，確實，馬路上常見被壓斃的浣熊、臭鼬，倒真的很少見到烏鴉屍陳道上，難怪仗著藝高人膽大，這麼霸的。

烏鴉單音節的連續叫聲，遠遠聽來，像極了狗吠。外子的手機電話鈴聲一向都是小狗叫聲，剛到島上時，早上起床，抱怨外子：「你的手機整晚響個不停，怎不接啊？擾得人累的。」，外子立刻檢視：「沒有電話！搞錯了吧？」，可是，明明整晚都是那狗吠鈴聲啊。又隔一晚，煩得很，還是整晚狗叫狗叫的：「誰家養小狗？怎麼不管管啊。」。

好久，好久！才理解原來是烏鴉霸王的暗夜呼喊。

愛讀報的狐狸

有一年，島上晨間新聞報導，Ｃ城附近一所小學訂閱給學生閱讀的五份報紙，屢屢不見，校方要求報童換地方送報，但無論投擲在學校前門或後門，報紙總是消失無影。一怒之下，校長大人下令裝上攝影機。結果如何呢？哈哈！攝影機清清楚楚拍出偷竊犯，就在報童丟下報紙不到15秒內，好像早已等待在旁似的，一隻狐狸猛地衝出來，一口咬住那好大一捆的報紙，迅速拖走了。

難得見到在路邊安靜坐著的狐狸。（圖/摘自網路）

發現偷竊者居然是隻狐狸，小學校長無奈，只有自嘲的笑著說：「或許學校辦的讀報活動極為成功，而狐狸應該是活動的狂熱支持者吧！」。這事件引起島民極大的關注，就在校長將狐狸偷報紙的影片放到臉書上的第二天，超過6萬名網友瀏覽，其中900名分享給朋友。

同一時間，島上唯一的大學也發出徵求民眾提報有關紅狐狸的研究計畫，請民眾無論在都市或郊區發現狐狸行蹤，請儘速提報，以便進一步了解狐狸的分佈範圍及生活習性。

後來呢？

秋天的晴空襯著高大英挺的杉木，天氣好極了。窗外樹梢的烏鴉，來來去去，照樣「啊！啊！啊！」的高聲呼朋喚友，剛丟到後院中的麵包屑早已被不客氣的叼走了。

而狐狸呢？開車出門時，屋前排水溝忽然又竄出那火紅身影，一溜煙的越過馬路跑進樹林，猜想大概又打獵去了。

這些動物間發生的故事，像極了人類社會百態，總看不膩！

林明美，台灣桃園人，台大人類學系畢業，國立台北藝術大學傳統藝術碩士暨傑出校友，文化大學都市計劃博士，一生熱愛文學寫作，長期視博物館發展、文化資產、考古遺址保存為己任。

她是新北市十三行博物館創館館長，一手打造該館和八里左岸的相依共存關聯，並曾擔任國立故宮博物院及歷史博物館展覽組組長等職，現任靈鷲山生命和平大學籌備處主任。

林明美為桃園蘆竹區望族後代，家族多從事教育及治理鄉里事務，日治時期更有叔祖赴日求學或留學滿洲、創業等。偶然機緣下接觸學界相關研究出版，揭露家族自清代歷日治至現代以來，與當代社會的淵源，燃起她血液中一直存在的探索DNA。

本系列文章以她的家族為經，聯結歷代社經文化脈絡，兼具史實與趣味性，極具可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