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思維的故事性攝影
李昱宏大學念的是廣電,再到英國念電影,後來又到澳洲專攻攝影。「我其實不是學攝影出身的,一直以來唸的都是電影,所以我的思考模式比較像電影導演,想事情速度比較慢、花很多時間想,我到底要什麼。」講到攝影,李昱宏認為再好的器材、技術,都不如拍出有感受、或是有故事。「但現在業界、學校教的都是倒果為因。我教學生的時候,會注重啟發他們的想法,會給他們很長的時間去完成一項作業,如果訂一個題目,比如說叫他們去拍香蕉,那沒有意義,我比較期待他們去慢慢想,他們想要透過攝影說的故事,只要他們自己講得通,對我來說都是ok的。」(李昱宏個人照/圖 凱特文化提供)
不只是創作者,觀眾本身也能看出層次的差異。「就像是看電影,有人喜歡看好萊塢的娛樂電影、有人喜歡看文藝片,各有各的市場,比如李安的電影,就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得懂。攝影的話,拍婚紗照和證件照、拍藝術的,都算是攝影。可以說是…工匠和大師的差別吧。」
(雪梨港/圖 李昱宏攝影)
「據我了解,台灣有關攝影的協會,會為了拍出好作品,刻意地去請那個、他們要拍的人配合,比如說他們到了某個原住民部落,看到一個老婆婆在抽菸,但他看到他們一大批人之後就不抽了,所以他們就去請她繼續抽,然後拍照。」然而,這種作品裡的矯情造作,多少觀者被矇在鼓裡,又有多少觀者能識別?「攝影讓你去了解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可以說是一個求道的過程。每個攝影作品都該有個故事,你知道自己想要透過攝影說什麼,才知道自己要什麼,自己才有個道理。」換言之,你拍出什麼樣的作品,代表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拍的東西反映了你個人的價值,這種價值當然有著程度上的差別。」
揹著相機的旅人
「曾經在肯亞,看過有人為了拍動物大遷徙,開吉普車去趕那些動物。」各行各業都有不成文的規定、公開的秘密、專業倫理…,然而在這個人手一機、攝影密度過高的時代,我們似乎找不到空間去求「真」。「他們可能覺得扛著昂貴的器材、花了大筆錢,所以要做出效益來,可以說是道德良知的問題,但有的人能接受,有的人不能,就是這樣吧。」(《理想的瞬間》/圖 凱特文化提供)
「其實我的旅行沒有意義,就是抱著走走逛逛的心情,也不太會去買旅遊書、指南來看,那樣的話,就好像是在完成別人的旅程,沒有意思。有的人旅行是特別想看某個東西,大家目的都不同,有的人想吃某樣東西、想看貓。但我就是沒有特別目的,我想,這樣的成長空間比較大,挫折也比較少吧。」李昱宏除了是專業攝影師,也是位國際專業領隊,如果要他推薦心目中數一數二的景點,會是東非和冰島,「我喜歡那種荒涼、廣闊的感覺,很多的野生動物,相當值得一看。冰島也是,那種荒涼的感覺很吸引我,每次去大概待兩個禮拜到三個月,在那邊生活很單純,只是消費比較高、交通不是很便利。」
(西澳的Wave Rock/圖 李昱宏攝影)
旅行不是必須,但透過旅行,李昱宏紀錄自己的世界「觀」。或許是喜歡,也習慣了這份視線上的荒蕪,李昱宏眼中的攝影視角幅度反而更大,看見更多理想瞬間的機率。
透視理想的瞬間
「凝視鎖住了瞬間,微笑置換了蒼茫,似水年華潛入了人們的瞳孔。」
《理想的瞬間》可說是李昱宏自身對「攝影」這門學問的說法。橫跨三大洲、二十個國度,翻看《理想的瞬間》時會發現,你認不出你記憶中的倫敦、雪梨、北海道。不拍倫敦大笨鐘、雪梨歌劇院、或是札幌時計台的夜貌,李昱宏的選材再平凡不過,無奇的小人物,淡色的風景,某一刻的心緒牢牢地釘住,鎖入影像的記憶卡裡。與其說是攝影師主動地去紀錄了這一刻,更不如說是被動地,讓影像記錄人類某一刻最細微、最難以名狀的喜樂哀愁。(西澳的首府 Perth/圖 李昱宏攝影,凱特文化提供)
「技術那些東西當然是要學,但大概一、兩個禮拜就可以學起來了。倒是要多練習,練習培養直覺,再練習怎麼使用直覺。」在英國威爾斯鄉間,李昱宏靠著沉潛多年的直覺捕捉到了震動的瞬間,「那時我站在街道上,抬頭看那扇窗,有股感覺會有什麼事將發生。」那扇半敞的窗,有隻狗探出頭好奇張望,而後,「可能是他的主人吧,也跟著探出頭來。」就等這一瞬間,李昱宏說他等了大概三十分鐘。
(英國威爾斯鄉間/圖 李昱宏攝影,凱特文化提供)
「攝影可以說有三個境界,真、善、美。有的人只想拍美美的照片,那就停留在『美』的境界,有的人拍很美之後要再去修得更好,想達到『善』,但我覺得最高的境界應該是『真』。」美和善相當主觀,畢竟每個人對於藝術作品的體悟可大相逕庭;而李昱宏的影像無法用形容詞去畫下界限,那是一個動作的「將進行」或「未完成」,當你的雙眼停在那張相片中的那一瞬間,便能感受到生命,跟上同樣的頻率,準備呼吸,影像中那人將要呼吸的下一口空氣,…不僅止是影像表層的栩栩如生,或許那就是震動心弦的真,「攝影,最重要的是能感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