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醫是暴力醫學
我其實很想一開始就跟嚴浩談談《滾滾紅塵》,但一方面這次他來台為的是新書出版,不宜喧賓奪主。二來是這電影雖然事隔多年,但越發像一口久未開啟的樟木箱子,裡頭就算存放的僅是家常什物,經過歲月封箱也都沾染了幾分神秘,更何況當年收進裡頭的本就是一件件傳奇,貿然打開,主人恐怕還未及細想裡頭的物事是不是都能出來見客。所以我一開始只謙恭有禮的向導演指了指那口箱子的方向,並沒說想看,他也笑笑點頭,雖沒多說,但總是肯定箱子確是在那的了。
那就先談書吧。
嚴浩是1952年生,但我當面看他時,他臉上有一種光彩,這光彩既是抽象的也是具體的,來自內在修為與生理狀態的綜合顯現。嚴浩家學淵源,父親是章回小說《金陵春夢》的作者嚴慶澍,嚴浩的電影頗具文學性多少也受父親影響。至於外在,白話一點講,嚴浩的臉龐「光滑緊緻」,我連類似女性保養品的形容詞都用上了,可見我心裡的驚奇。嚴浩自認現在的身體「絕對比三、四十歲的時候狀態更好。」他說:「這跟我每天早上散步有絕對關係,加上吃對的東西,還有盡量早睡覺,你不可能有什麼病。」
嚴浩的電影也許不是普羅大眾都樂意的那種通俗類型,但他在香港報紙上的養生專欄卻老嫗能解,廣受歡迎,他將自己摸索出來的一套食療養生分享出來,很快獲得讀者大量迴響。也許三十年的電影生涯讓他一直被特定的電影觀眾尊崇著,但這次透過飲食與健康的題目讓他跟更多人建立起關係,對這種轉變他顯然也樂在其中。
「我現在每天都要回覆很多讀者來信,從去年一月到現在,差不多有9千多封,基本上我是個小醫院了。」
「我其實對所謂養生是從小就耳濡目染,因為我們從小兄弟姊妹很多,所以都要自己照顧自己,然後就發現很多食物吃了會不舒服,所以從小就知道食物不能夠隨便吃的。後來我父親去世以後,就會想怎麼回事?人到哪去了?那時候已經30歲了。就開始去翻中醫書,了解了很多中醫的原則。」
基本上嚴浩的養生與食療承襲的是中醫的這一路概念下來,但從小他的父母並不相信中醫,所以嚴浩小時候完全沒有看過中醫的經驗。直到後來我發現親人身上產生病痛並接受西醫診治的慘烈經歷,他深刻感受西醫的「暴力」。
「動不動就切你一刀把你神經弄斷了,反正它不是一個整體醫學,就是用局部的,出了事就是用堵啊切啊割啊,這樣的方法去做。」
食物就是上天的藥房
對西醫的不信任也成了嚴浩轉向尋求較為溫和並且更為根本的養生方法。但對西醫他並不是全盤否定,尤其應用在急救或重大手術時,西醫仍有不可取代的地位。
「我雖然說西醫是暴力醫學,但是西醫有很重要的部分是我們不可以忽略的。比方說急救,手術啊這些,比如說換心啊,那一定是西醫。但你為什麼要換心呢?問題是在這裡。你不換心行不行?所以很多辦法是不到那一步,但是你到那一步時那西醫是最好的。」
「我用的絕對沒有西藥,中藥也非常非常少,最有效的還是食物,用食物去達到養生和治療的功效。」
在他觀念裡,食物就是藥,自然環境裡的各種食物就是上天的藥房。
「從我開始介紹一些簡單養生法以後呢,就開始有讀者來互動了。比如我有這個經驗然後吃什麼會很好,那麼我就寫出來了。但是寫出來之前呢有很多我自己會先吃過,假如我沒有那些病呢,我就會問我的中醫的朋友,有沒有這些根據。比方書裡頭有提到青檸煲雞。在網上有人傳過,但是我第一次看見的時候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沒有放在心上。因為那時候我對食療還是有一點一知半解。但是有一天我就問我一個中醫朋友,我就跟他說這個青檸煲雞,他說有,在廣東一個地方他們就是這樣吃的就是這樣治糖尿病的。他自己也有糖尿病也是這樣吃。我就很高興,他就告訴我是怎麼吃的。」
「後來我就寫出去,讀者就去試了。讀者就寫信來反饋,有的說很好,有的說吃了以後會怎麼樣,我就再去問我中醫朋友,他就說那你再添點什麼就可以補上來了。因此你就又多知道一點,就又跟大家分享。所以這些食療方法就越來越完整這樣。」
現在嚴浩的每天生活安排是早上寫稿,下午寫劇本,晚上回讀者來信。電影導演跟養生達人哪個是主業我感覺他也分不太出來了。而且根據他的養生原則,除了注重飲食外還有作息正常,所謂作息正常是晚上十一點前得入睡。我笑問,這對做電影的人來說豈不是太為難了?
「所以說養生千日,用在一時。所以我為什麼會開始注重養生呢?因為我們這一行太累了。作息是非常不正常的,情緒是經常被工作影響的。假如自己不留意的話就好像馬拉松一樣,你是跑不到底的。因為有這擔心,也看到自己健康上的問題。所以我才發現原來平時注意養生,就是為了更好的工作。」
我看到那口箱子了。
張曼玉非主角不演
徐楓的湯臣公司出品,三毛的首次編劇,林青霞與秦漢輝煌的情侶組合,張曼玉甘居女二卻依然奪目的驚世演技,羅大佑古典華美的詞曲與陳淑樺柔腸寸斷的演繹,其他還有張叔平的美術與史擷詠的配樂,最後嚴浩用細密針腳將這些織成一匹錦繡。山河與愛情早隨年月易,但收在繡畫裡的傳奇還是人心裡嚮往的美好品質。
關於《滾滾紅塵》最爭議的始終圍繞在劇本上,三毛當年嘔心瀝血之作,入圍金馬卻未獲獎,有一說是入圍的是「原著劇本」,但故事明顯脫胎自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愛情原型。嚴浩聽了後想了一下,然後語調變得比較緩慢的談起當年的事。
「它(滾滾紅塵)產生在一個動亂的背景。所以我有感而發,就想把這故事也放在一個戰亂的時間,那就是抗日戰爭。我想了一些很基本的人物,大概會發生的情節,我就想找一個編劇把下面的情節發展出來。在我選擇編劇的時候就發現三毛的書,我覺得她寫得很生動,對女性的描寫也很立體,我就找她。我們就開始了大概有一個月還是兩個月,我在台灣拍廣告,我就經常找她發展這個劇本。發展到每一場的對白都講完了。劇本就寫好了。」
「胡蘭成和張愛玲是我在找三毛之前,我看了很多生活在那段時間的人的書。他們只是我其中的一個,把這些人集合放到裡面去。所以這故事不是關於胡蘭成和張愛玲,但是有他們的影子,因為他們是生活在那時代的人。這是最真實的說法了。」
除了三毛,林青霞與秦漢這對情侶算是當時檯面上電影的最大噱頭。單看電影裡多場兩人對手戲,林青霞眼角眉梢顯露出的嬌羞或竊喜等情緒都快滿溢出銀幕外,當年金馬獎最佳女主角拿得不算意外,但你說公平嗎?又有點不公平。不公平是你懷疑她根本沒演,完全是從內而外自然流洩,自己也控制不來的。那不是自己控制來的究竟算不算演技呢?
「當時徐楓給我感覺是你這劇本我很喜歡,但是你給我什麼演員呢?你演員假如說是林青霞我就拍啦。」
嚴浩回憶當年,寫劇本時也設想過如果電影是找林青霞演多好。
「有天我就去做健身,我都忘了是在哪家酒店,剛好林青霞在我旁邊,我就說妳來跟我拍個戲,她說好啊,你把劇本給我看看。就這麼開始。」「那劇本寫好送過去她覺得很好,那麼我說:很好,那把秦漢也弄來吧!她說好啊好啊.....」
後來那一年的金馬典禮上我們看到林青霞與張曼玉兩顆閃亮明星在台下等候各自的獎項揭曉時相互緊靠的歷史鏡頭。嚴浩有幸在一部電影裡邀請兩位分量驚人的女明星演出,也讓外界驚訝當時也已如日中天的張曼玉願意演出女配角。
「張曼玉倒是比較難的,因為張曼玉看了角色說這不是主角,她也很想跟我合作。」
「我就跟曼玉說:『Maggie,我跟妳保證一件事,這個電影裡面只要有妳出來的場面,這舞台一定是跟著妳轉的。』她就中我的計啊(大笑)。但後來我就問她,我有騙妳嗎?她說:你沒有騙我。」嚴浩不免得意的說:「電影一出來她就是發亮的嘛。」
參與自己的健康工程
嚴浩的電影始終有個大時代的背景,早期他常關注彼時封閉的大陸,近年他把眼光轉回香港。去年由郭富城主演的《浮城》就敘述一個出生便因容貌疑似中英混血遭到議論的漁民兒子,從一介漁民變成商界梟雄的過程,呈現香港歷史變遷與大時代的命運沉浮。
「我現在在搞一個劇本已經寫好一個,準備要寫下集,到時候兩集可以一起拍。講就好像《寒戰》,但這部是真實的。講香港60年代一個暴動。香港有一段時期已經到了無法管制的邊緣,所以這個社會就崩潰了,是講這個。」
電影看似一種團隊工作,但其實最後來自導演個人意志。嚴浩說他的養生書是集體創作,算是他和大家在互動在分享健康的知識。但他也說:「健康是工程,你必須參與自己的健康工程。你不能把他交給別人去做,絕對做不好的。」維持健康是嚴浩為了滿足生活樂趣的手段,拍電影是,喝酒也是。他說:「我喜歡喝酒,但假如我不注意養生的話,那酒就沒辦法喝了,那就很遺憾啦。」
雖然食物他建議可以多方嘗試,認為食物比藥傷害性小,如果吃錯,「頂多拉肚子就好了」。但他還是叮嚀嘗試食療方法時還是要注意自己的反應。
「其實注意自己的反應,就是注意跟身體的溝通。你必須要注意跟身體溝通,聽身體跟你講話。我們病的來源就是我們不聽身體說話,拒絕跟身體溝通,那你就沒道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