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地牙哥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三歲的艾莎在外面玩耍，她的父親坐在附近。她的父親並沒有太注意她，所以艾莎拿起一個玩具向他揮舞著。當他沒有回應時，她加倍努力，用玩具輕輕地敲擊他的頭。她滿懷期待地看著父親的臉，但沒有結果。然後，艾莎在她父親的臉上揮舞著玩具，並把它擦過他的頭頂，讓他越來越難以忽視她。最後，他屈服了，看著她盪鞦韆。
就像你可能認識的大多數三歲孩子一樣，艾莎可能是少數。與那些三歲孩子不同，艾莎是一隻猩猩。她現在 11 歲了，和家人住在聖地牙哥動物園。在她的整個童年時期，艾莎每天都在玩耍、吃飯、睡覺，並經常騷擾父母。艾莎對她父親的行為可能聽起來很熟悉。你很可能會在超市收銀台前看到一個無聊的幼兒和她的父親有類似的行為。這種騷擾、擾亂或戲弄他人的衝動從何而來？艾莎的行為與人類孩子的行為相似僅僅是表面上的相似，還是我們玩耍、學習和思考方式的深刻共通性的結果？
Erica Cartmill發表在最新一期《科學美國人》(Scientific American)的<類人猿開玩笑，暗示幽默比人類更古老>( Great Apes Joke Around, Suggesting Humor Is Older Than Humans)告訴我們，對類人猿的研究揭示了小丑行為為何以及何時進化。(Studies of great apes hint at why and when clowning behavior evolved)。
傳統上將幽默視為人類獨有的特徵
在過去的幾年裡，我和我的同事一直在研究人類和類人猿的戲弄行為，以弄清楚這種行為為何以及何時進化。戲弄存在於玩耍和攻擊之間的灰色地帶。它有時會導致霸凌和排斥。但它也可以是充滿愛的，甚至是可愛的。對於人類來說，俏皮的戲弄——包括小丑、惡作劇和開玩笑——提供了一個了解社會關係的絕佳空間。它可以透過溫和地拓展社會規範的界線來測試這些關係，看看人們能逃脫什麼懲罰。它還可以向其他人宣傳這些關係的強度（想像一下看到一群朋友開玩笑地互相侮辱）。我們認為其他類人猿的情況也大致如此。儘管學者們傳統上將幽默視為人類獨有的特徵，但我們的研究結果表明，它有著令人驚訝的深厚根源。
幽默集中在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我第一次開始思考幽默的起源是在 2005 年，當時我正在攻讀博士學位，研究猩猩的溝通方式。我在動物園研究猩猩如何使用手勢來溝通。有一天，我目睹了一場令人著迷的互動，我不知道如何分類或分析。一隻小紅毛猩猩被一條繩子吊在她的母親身上，而她的母親則仰躺在一堆稻草中。嬰兒向她的母親伸出了一大塊樹皮，她的母親伸手去拿它。在最後一刻，嬰兒把樹皮從母親手中拉了回來。她的母親放下了手。嬰兒再次發出吠聲。這種「給你，拿著它——哎呀，開玩笑的」的行為又發生了幾次，直到嬰兒掉下那塊樹皮。
小孩子覺得重複的笑話非常有趣。幽默集中在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躲貓貓！
令我驚訝的是，母親隨後拿起它，開始對嬰兒做同樣的事情。這種角色轉換很有趣。現在，不只是一位寬容的母親陪伴著女兒；更是一位寬容的母親。這是一場遊戲——或者也許是個笑話！它具有笑話的核心特徵：設置（提議）和妙語（撤回）。當然，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笑話——它不會出現在任何人的單口喜劇表演中——但它似乎是幼兒可能喜歡的那種笑話。
年幼的孩子會發現重複的身體笑話非常有趣。幽默集中在一個驚喜的時刻：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然而這些相互作用通常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意想不到的時刻成為遊戲的預期部分。
這種預期的驚喜是許多幽默的基礎。笑話通常涉及傳統的設定（「敲敲…」、「…怎麼回事」、「你有沒有註意到…」、「…之間有什麼區別」）。這個框架讓聽眾準備好妙語，讓他們知道他們應該以不那麼直白的方式聽接下來的語言。
嬰兒扮小丑的主要動機似乎是與他人交往
孩子在一歲生日之前，甚至在說出第一句話之前，就開始創造這些意想不到的時刻。英國朴茨茅斯大學心理學家瓦蘇·雷迪(Vasu Reddy) 將這些互動稱為「小丑」行為，並強調了三種常見類型：提議和撤回、干擾他人活動以及挑釁性不遵守行為（故意做違反規範或行為的事情）規則）。人類嬰兒可能會提供一個物體，然後在最後一秒把它拉回來，就像我看到的猩猩嬰兒所做的那樣。他們可能會透過將鞋子像帽子一樣戴在頭上而不是戴在腳上來表現出不服從，並在這樣做時微笑。嬰兒扮小丑的主要動機似乎是與他人交往，而不是違反規則。這些都是有趣的社交行為；孩子們常在扮小丑時大笑，並看著成年人的臉尋求反應。
猩猩嬰兒和母親之間的交流與我當時的研究並沒有直接關係，但它和我在研究這個物種的手勢交流時偶爾觀察到的其他戲弄的例子一起留在了我的腦海裡。最終我的研究重點轉移了，我對驅動溝通的認知越來越感興趣。我開始思考我所目睹的那些戲弄的互動。它們不一定是我一直在研究的通訊系統的一部分，但它們涉及理解他人的想法。我突然想到，這些行為可以為社會智力的演化提供一個有趣的視角。
有系統地觀察類人猿是否有戲弄行為
猩猩和人類都是類人猿，還有黑猩猩、倭黑猩猩和大猩猩。這個群體的成員有很多共同點。我們有很大的大腦和漫長的童年。我們歡笑、哀悼、嫉妒、怨恨。我們在鏡子中認出自己，並明白別人可以知道我們不知道的事。類人猿具有發達的社交智能；我們對其他人非常感興趣，我們花很多時間與他們一起玩耍、學習、爭吵、報復並與他們成為朋友。俏皮的戲弄是否會演變為對他人的目標、感受和關係的強烈興趣的一部分？
要回答這個問題，需要有系統地觀察類人猿是否有戲弄行為，據我所知，以前沒有人這樣做過。 2020 年初，我組建了一個由學生、博士後和同事組成的團隊，包括當時就職於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Isabelle Laumer、Johanna Eckert 和Sasha Winkler，以及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的Federico Rossano，以進行這項研究。我們最初計劃在動物園進行一系列實踐研究，但世界卻有其他計劃。與人類一樣，其他類人猿也容易感染新冠病毒，因此在疫情最嚴重的時候，靈長類研究界暫停了所有涉及與類人猿直接互動的研究。我們決定進行一項基於視頻的研究。透過使用美國和歐洲動物園中猩猩、大猩猩、黑猩猩和倭黑猩猩的鏡頭，我們發現社交互動似乎混合了有趣和煩人的元素。我們明確避免了任何純粹侵略或純粹遊戲的情況，因此我們可以專注於兩者之間的灰色區域。
開發了一種用於戲弄的編碼系統
社會認知很難研究，尤其是像類人猿這樣複雜的動物。研究人類的研究人員可以使用問卷來詢問人們對其他人的意圖或信念的看法。但對非人類猿類和人類嬰兒的研究必須測量受試者在沒有語言的情況下的思維，例如，透過觀察和編碼自然交互，或透過測量個體在聽到聲音、圖像或謎題時產生的行為。
我們開發了一種用於戲弄的編碼系統，該系統建立在用於研究猿類交流的編碼系統的基礎上。當您從遠處觀察動物或人類時，行為編碼系統是研究它們之間相互作用的最常見方法。它們由一組代碼（基本上是標籤）和一組有關如何應用這些代碼的規則組成。根據規則系統地應用程式碼，將混亂的現實世界互動轉化為可統計分析的量化變數。它也可以用來確認一個人看到的行為也被其他人看到，為研究人員提供了一種增強觀察可靠性的方法。這種方法有助於確保這種現像不僅存在於旁觀者的眼中。
確定了俏皮戲弄的五個主要特徵
在開發我們的編碼系統時，我們確保包括諸如預告片和目標的身份、預告片的操作、預告片是否等待目標的回應、是否有任何重複的行為以及互動是否主要等內容。相互的。我們也對遊戲元素進行編碼，包括面部表情、手勢、放鬆和相互享受的證據（例如，雙方都願意繼續互動）。我們三個人一起寫類別程式碼，應用它們，討論它們，修改它們，然後再次應用它們。我們多次重複這個過程，直到我們對我們開發的編碼系統感到滿意，並滿意我們都以相同的方式應用它。
我們最終的編碼系統確定了俏皮戲弄的五個主要特徵：挑釁行為、主要是單方面的挑釁、出其不意的元素（例如挑逗者從後面接近目標）、挑逗者看向目標的臉，以及重複或闡述挑釁行為。我們觀察到的例子中很少有這 5 種特徵全部具備，但 129 個例子至少具備這 5 種特徵中的 3 種。有趣的戲弄提供了一個相對低風險的環境，可以在其中發展和完善您的社交預測技能。
最難定義的戲弄特徵，也可以說是最重要的，是挑釁行為的存在。它由不同的人以相同的方式可靠地編碼，因此我們知道它可以被識別，但很難用語言表達。我們最終認為最好的定義是「目標難以忽視的東西」。這可能涉及預告者直接在目標面前非常緩慢或非常快速地做一些事情。它可能涉及搖晃或敲擊目標坐的東西。它甚至可以讓挑逗者靠在目標的臉上，直到他們幾乎碰到一起。這些行為的形式各不相同，但都是難以忽視的事情。
挑釁性，這是一種戲弄的特徵
時間我們研究的四種類人猿生活在截然不同的社會群體和野外自然環境中。猩猩大多是獨居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樹上度過。大猩猩以社會群體的形式生活在地面上，由一隻成年雄性和多隻成年雌性和幼崽組成。黑猩猩和倭黑猩猩既在樹上又在地面上生活，它們生活在由多個雄性和多個雌性組成的大群落中。但是，黑猩猩的社會以雄性為主，成年人之間的攻擊性相對較高，而倭黑猩猩生活的社會大多是母系社會，它們往往不是透過打架而是透過性來應對衝突。
儘管生活方式存在巨大差異，但這四個物種都以基本相似的方式互相戲弄。他們互相戳、打、推、拉、搔癢。有很多手臂、腿和物體的擺動和揮舞。戲弄者可能會抓住別人的手或腳來阻止他們的活動。有時，猿類在戲弄時會躲在物體下面，伸出一隻手去拉某人的頭髮，或是在麻袋裡翻跟鬥撞向另一個人。有一次，當他的母親正在給另一隻黑猩猩梳理毛髮時，一隻名叫阿茲博的幼年黑猩猩走近她，拍拍她的背，然後退到一邊，在安全距離外看著她。少年多次重複挑釁。母親徒勞地拍打空氣作為回應，輕輕地抓住阿茲博，同時繼續梳理另一隻猩猩。這種行為與正常的玩耍不同。當兩隻猩猩玩耍時，互動更加對稱。他們在互動時互相靠近並待在一起，或互相追逐。阿茲博反覆挑釁並移至安全距離的模式很有趣，但也具有挑釁性，這是一種戲弄的特徵。
幼年猿類比成年猿類更容易被取笑
幼年猿類比成年猿類更容易被取笑，但成年猿類也會取笑。在另一次互動中，阿茲博拿著一根棍子，試圖進入餵食器。每當這個年輕人試圖將棍子插入餵食器的孔中時，一位名叫桑德拉的成年人就會通過覆蓋孔或抓住工具然後將其扔在地上來阻止他的嘗試。桑德拉並不想要這個工具為她自己所用；她只是想把這個工具據為己有。她只是想逗弄阿茲博。
戲弄行為的使用方式似乎是專門為了引起目標的反應。猿類不僅將其他物種視為環境的一部分，而且還把其他物種視為環境的一部分。他們期待著互動。在戲弄行為期間和之後，猿類會看著目標來評估他們的反應。然後他們重複或詳細闡述他們的行為。戳一下可能會變成拉頭髮。揮舞玩具可能會導致頭部受到撞擊。
這種挑釁性的、持續的、不斷升級的戲弄似乎令人難以置信地惱怒，但其他猿類的反應幾乎從不具有攻擊性。目標往往忽略挑釁或試圖輕輕地聳聳肩、揮手或將他們趕走。有時他們會做出正面的回應，用玩耍、擁抱或戲弄來回報。其他時候他們只是起身離開。在戲弄開始之前，猿類通常會感到放鬆，戲弄不會激怒戲弄者或目標。儘管戲弄者試圖刺激他們的目標，但他們是以低風險的方式做到這一點的。有趣的戲弄最有可能發生在無聊的時候，而不是壓力的時候。想像一下在公路旅行中坐在後座的孩子們——這是一個理想的取笑環境。
俏皮的戲弄提供了了解他人想法的豐富機會
我們的四種類人猿近親都存在著頑皮的戲弄行為，這顯示這對它們有重要的好處。我們可以觀察人類的這種行為，看看它有什麼好處。俏皮的戲弄提供了了解他人想法的豐富機會。預告者必須預測目標的反應，並根據目標可能的反應來調整他們的行為。親密的朋友可能會喜歡的事情，陌生人卻不會喜歡。你可以稱你最好的朋友為蕩婦、龐克或小混蛋，他們可能會開玩笑地侮辱你，但你不太可能從你的老闆或稅務審計師那裡得到同樣的回應。即使在親密的友誼中，某人的反應也可能每天或每小時有所不同，這取決於該人的情緒和您先前的互動。對於人類和其他猿類等高度社會化的動物來說，學習預測他人將如何回應你是一項關鍵技能。如果你們吵架了誰會支持你們？如果你的行為或意圖不明確，誰會給你無罪推論？有趣的戲弄提供了一個相對低風險的環境，可以在其中發展和完善您的社交預測技能。
從玩身體到玩思想
能夠預測和理解他人的目標、意圖、知識和願望是人類語言和文化的基礎。儘管非人類猿類沒有語言，但它們確實擁有一些共同的基本技能，而有趣的戲弄為了解這些技能提供了一個窗口。大多數動物都會玩耍，但頑皮的戲弄可能會提供一個從身體遊戲轉向精神遊戲的機會：從玩身體到玩思想。
我們才剛開始了解戲弄以及它與人類以外的生物的社會認知的關係。猿類可以預測某人是否會感到驚訝嗎？我和我的同事正在使用眼球追蹤等方法來研究猿類在觀察他人互動時會注意什麼。當猿猴預期在社交互動中會出現強烈反應時，它們會感到興奮嗎？當我們預期社交場景對猿猴來說可能有趣、可怕或令人興奮時，我們使用熱成像來測量眼睛和耳朵周圍血流的變化（這是興奮的生理信號）。我們仍在收集和分析這些項目的數據，但一項使用倭黑猩猩熱成像的小型試驗研究表明，至少一些猿類在看到另一隻猿類被撓癢時會感到興奮。透過將眼睛位置和血流等生物學測量與猩猩在遊戲中對不同夥伴的偏好等行為測量相結合，我們可以更全面地了解猩猩在思考他人時注意力、記憶、情緒和預測如何結合。
儘管僅在人類和其他猿類中系統地研究了頑皮的戲弄行為，但我們懷疑其他動物也會這樣做。如果它提供了一種建立、測試和展示關係的方法，以及練習預測他人行為的機會，那麼我們可能會期望它在其他具有大大腦、很少捕食者和漫長童年的高度社會性動物中進化。鸚鵡、海豚、大象、鯨魚和狗都是不錯的選擇。我們的小組正在研究其中一些非靈長類動物，但需要更多的觀察者才能清楚地了解整個動物王國的頑皮戲弄是什麼樣子。為了讓更多人參與進來，我們最近對 100 多家動物園的動物園管理員進行了調查，現在我們正在收集世界各地人們關於戲弄動物的故事。如果您有動物頑皮地戲弄您或其他動物的故事或錄音，我們邀請您在我們的網站上分享：www.observinganimals.org/teasing。
有助於我們研究戲弄行為的起源和演化
了解動物王國中有趣的戲弄行為的全貌將有助於我們研究這種行為的起源和演化。對所有類人猿中的戲弄現象的觀察表明，人類幽默的根源可能可以追溯到 1300 萬年前或更早，可以追溯到猩猩艾莎和收銀台上無聊的孩子的最後共同祖先。他們可能看不到 Netflix 的喜劇特輯，但戲弄猿提供了強有力的證據，第一個笑話遠比早期人類在火光下伸出一隻手說：“拉我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