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宏
最早品嘗孤獨的滋味是風華正茂時,那時初次離家到城裏謀生,舉目無親,整日形影相弔,下班回到租來的陋室,用簡單的飯菜糊弄完肚子,接著便是想方設法打發那漫長的夜。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歲月,對收入微薄的我來說,別說電視機,就是有個巴掌大的臺半導體收音機也算奢侈品。在那三年多漫長的日日夜夜裏,我獨自飄浮在陌生的城市,匆匆走一條條街巷,有時實在無處可去,便毫無目的地東遊西逛。有時看到幾個小孩在家門口玩遊戲,我也會站在一旁看上老半天,觸景生情地回憶一下自己的童年往事。我的工作是為單位寫史志,平時除了獨自默默地工作,幾乎無人交流與溝通。值得慶倖的是孤獨難耐時逐漸養成看書寫作的習慣,讓無處安放的心緒終於有了些許慰藉。星期天休息時便養成了去圖書館逛舊書攤的習慣,漸漸地,我開始不再討厭和懼怕孤獨了。
歲月流水般過去,如今偶爾回想起青年時那段在孤獨中度過的歲月,心內竟泛起陣陣暖意。林語堂說:“孤獨這兩個字拆開看,有小孩,有水果,有走獸,有蚊蠅,足以撐起一盛夏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稚兒擎瓜柳棚下,細犬逐蝶窄巷中。人間繁華多笑語,惟我空餘兩鬢風。——小孩水果走獸蚊蠅當然熱鬧,可那都與你無關,這就叫孤獨。”此解釋確實高明巧妙,蘊含情趣,但也透露著無法掩飾的無奈。
有時與文友聊到孤獨的話題,他說我們對孤獨的理解和感受還比較浮淺,平時讀書寫作似乎耐得住孤獨寂寞,實則境界還不到,不過是嘗試一點浮皮潦草的孤獨而己。我們誰能與創作《瓦爾登湖》的美國作家梭羅相比呢?梭羅挑戰的不僅是獨自在森林中生活所特有的那種感受,更多的是長期的不與人交往和溝通的孤獨。其實,一開始來到瓦爾登湖,梭羅也怕孤獨,他曾說:”我也跟大多數人一樣喜愛交際,任何精神旺盛的人來時,我一定像吸血的水蛭似的,緊緊吸住他不放。”但後來他還是理智地用信念戰勝了誘惑,最後選擇了孤獨的完成《瓦爾登湖》的寫作,完成了生命的體驗和思考。
長期品嘗過孤獨的人,不是病態的性格孤僻,不是自命清高不合群,更非恃才傲物孤芳自賞,他們有極其強大和豐富的內心世界,他所享受的是孤獨賦予他們的另一種幸福和快樂。
我喜歡孤獨,雖然暫時還未能體會到它所帶來的深刻,但它可督促我不停地進行獨立思考,遠離虛榮與浮燥,從而隨心所欲地安排生活,磨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