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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蜻蜓飛/夏俊山

台灣好報/ 2024.07.01 09:53

夏俊山

杜甫詩曰:“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

夏日。黃昏。綠樹掩映的村莊,開始漂蕩起縷縷灰白色的炊煙,雞呀、鴨呀,陸陸續續開始回窩,我呢,似乎忘了回家,呆呆地站在河岸上,看蜻蜓在水面飛來飛去,尾巴一會兒就點一下水——那時,我是一名鄉村少年,並不知道杜甫的詩句,也不懂蜻蜓點水是為了繁衍後代,只覺蜻蜓把屎拉在河裏,這是惡作劇,讓吃水的人難堪。

鄉下孩子可玩的東西很少,我和小夥伴們常常抓蜻蜓,把蜻蜓當做玩物之一,有時也惡作劇。

蜻蜓很多,一到初夏,曬場上,河岸邊,菜園裏,籬笆上,到處都有色彩各異的蜻蜓的身影,其中,有漂亮的大蜻蜓,要想捉到手,並不容易。

至今還記得,那時蜻蜓最多的地方是生產隊的曬場。夏日,天氣悶熱的傍晚,蜻蜓們大都成群結隊在曬場上方,上下翻飛,左沖右突。有經驗的老農說,可能要下雨了,你看小飛蟲這麼多,蜻蜓飛得這麼低,它們拼命捉飛蟲吃,吃飽了下雨就不會挨餓了。我對老農的話題毫無興趣,我們感興趣的是:蜻蜓降低了飛行高度,速度也不快,這可是捉蜻蜓的最好的時機!

蜻蜓們忽上忽下,來來回回,輕盈地盤旋、飛舞。我和小夥伴們用的是最粗暴的方法,高高地舉著竹枝紮的大掃帚,來來回回,追逐、撲打。蜻蜓如一個個小精靈,忽上忽下,活潑輕快,我們累得氣喘吁吁,還是一無所獲。有人提議要合作“圍獵”。我們幾個頑皮的小子立刻回應,擺開陣勢,從不同方向,高舉著竹枝掃帚,看准像機群一樣飛來的蜻蜓,直撲過去。終於,有蜻蜓來不及逃走,被掃帚撲落了。這些蜻蜓,多少都會有輕重不同的傷。傷輕的在竹枝的空隙間,還能飛起來,傷重的不是尾巴斷了,就是翅膀破了,只有完好的大眼睛瞪著你,很沒意思。

比用掃帚捉蜻蜓文雅一些的,是釣蜻蜓。

釣蜻蜓有兩種方式,一種方法是把絲線的一端系在細竹竿上,另一端系一只蒼蠅,然後,掄著竹竿慢慢地轉,一會兒,貪吃的蜻蜓便會“上鉤”,這時,出手一定要快,一把將它捉住。另一種方法是用母蜻蜓釣公蜻蜓,不過,設下“色誘”陷阱,你要先抓幾只蜻蜓,還要會辨認公的、母的。這比用蒼蠅釣難得多,我從來沒有玩過。

此外,用絲線織的網兜到野外兜蜻蜓,蜻蜓不會受傷,也比用掃帚直接撲文雅。

我用網兜捉到的蜻蜓一般都是不大的紅蜻蜓或黃蜻蜓。我會把它放在蚊帳裏,讓它抓蚊子。遺憾的是,蜻蜓,通常歇腳在蚊帳的一角,對蚊子視而不見。我躺在床上,生氣地用蒲扇趕蜻蜓飛,它還是不捉蚊子。我知道人是喜歡自由的,哪里懂得蜻蜓也一樣,你剝奪了它的自由,它是永遠也不會為你“表演”的。

汪曾祺在《蜻蜓》中寫家鄉高郵,說蜻蜓有四種。“一種極大,頭胸濃綠色,腹部有黑色的環紋,尾部兩側有革質的小圓片,叫做‘綠豆綱。’這傢伙厲害得很,飛時巨大的翅膀磨得嚓嚓地響。”海安跟高郵是近鄰,蜻蜓的種類差不多。汪曾祺說的大蜻蜓我們叫“牛蜻蜓”。“牛”不是說這種蜻蜓的飛行有多牛,而是指它的體型大。這種牛蜻蜓不愛成群結隊地飛,它喜歡獨自捕食,飽了就停在籬笆上或小樹一根的枝梢上。這時,要捉住它,常用的辦法便是用手指捏。牛蜻蜓的眼球凸著,像大大的近視眼。那翅膀也不完全透明,還有些黑色的筋脈,就像樹的根須在地底下伸展的樣子。捏牛蜻蜓要屏住呼吸,躡手躡腳,緩緩移動,悄悄靠近蜻蜓身後,然後慢慢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張開做成剪狀,快准狠地一捏,捏住它的翅膀,一只牛蜻蜓便到手了。

牛蜻蜓力氣大,還會咬人的手,但只是稍稍有點疼,並不會造成傷害。如果害怕,手一松,它就會逃走。我捏住牛蜻蜓後,喜歡一種惡作劇的玩法:掐一截麥杆,把麥杆插進牛蜻蜓的屁股,一撒手,牛蜻蜓邊掙扎著飛起來。看它那左右搖擺,頭重腳輕的滑稽樣子,我們會笑出聲來。

蜻蜓不光有獨特的複眼,還有平展的四翼,細長的腹部,是昆蟲界的飛翔高手。它既能快速飛行,又能在某一高度緩緩滑翔,甚至懸浮在半空中。我曾看到兩只蜻蜓的尾巴交接在一起,呈弧形,纏纏綿綿地一起飛,那是蜻蜓在交配,這是生命中最神奇的瞬間,有了愛情的結晶,它們就會在水面邊飛邊用尾部輕觸水面,開始產卵。卵孵化出來的稚蟲,稱為水蠆。水蠆主要以水生昆蟲、小蝦甚至小魚為主食。通常在水中生活1年左右,個別種類甚至要在水中生活7-8年, 才爬上突出水面的樹枝或石頭,羽化成只有幾個月壽命的蜻蜓。

多年後,回到故鄉,漫步河岸,我看到藍天下,小河上,點水蜻蜓款款飛,不禁聯想到當年冤枉蜻蜓傷害蜻蜓的往事。唉,人啊,怎樣才能少犯或不犯錯呢?不斷學習,儘早告別幼稚和無知;不可任性,始終尊重自然與生命,這是應該做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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