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國政府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投資者的擔憂，讓外資外逃的涓涓細流變成洪水猛獸，中國大陸和香港將深受其害。（圖/取自網路）
作者/王向偉
中國的瑞幸咖啡成立於 2017 年，短短幾年間成為中國最大的咖啡連鎖店，門店數量和收入均超過星巴克。它的無現金手機下單即購模式，即顧客在應用程式下單，然後到店取貨，是其成功的關鍵。但是，對於那些沒有應用程式或電子錢包的散客和海外遊客來說，這種模式卻很麻煩。
我最近在珠海一家瑞幸店想買一杯咖啡。在一個看似收銀台的後面，年輕的咖啡師拒絕接受我的口頭下單，堅持要我用手機應用程式。我在找到應用程式並提供了一些個人資訊後，終於如願以償，不過感覺不好。
對於中國大陸人來說，瑞幸手機下單模式是中國在日益無現金化的世界中發揮領導作用的一個光輝典範，在這個世界裡，人們使用移動設備支付從打車、餐館用餐到購買日用品和機票等一切費用。許多中國人以既不帶現金也不帶信用卡為榮。大多數商家拒絕接受現金，更不用說信用卡了，即使這樣做是違法的。
然而，我在瑞幸店的遭遇也凸顯了無現金社會的弊端，對於年齡較大、使用現金的中國人和海外遊客來說，日常生活越來越不方便。而這時，中國政府正在大張旗鼓地歡迎外國遊客和商務人士重返大陸旅遊和經商。
中國為了控制新冠疫情蔓延，實施動態清零政策，自我封閉近三年後，於 2022 年底重新開放了邊境。但是最初預估海外遊客和商務旅客會大量回流的期望並沒有實現。
去年，海外入境遊客數量比疫情發生前減少了 60%，且其中大部分人是華裔或港澳台人士。現在中國大陸主要機場的國際到達和出發區大部分時間空空蕩蕩，國際航班上的乘客大多也是中國人。
外國人對中國望而卻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包括難以獲得簽證和在中國境內活動受限的因素，也有國際社會對中國與西方地緣政治緊張關係的日益擔憂。
此外，西方媒體對中國政治和經濟發展的報導日益負面，特別是中國把重心轉向國家安全，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問題上北京支持莫斯科之後。
如今中國的問題在於，每項決定都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得到執行，而且執行起來非常彆扭和繁瑣。一年多前，中國宣佈向海外客鋪開紅地毯，但其駐外使領館仍要求簽證申請人通過繁瑣的申請程式。
直到中央政府終於意識到外國人不願意來時，官員才開始採取有效措施，包括對來自德國和法國等西方國家的遊客免簽。
最近，政府宣佈將簡化身份驗證，方便遊客將國際信用卡與電子錢包支付寶和微信支付進行綁定，而這一程式正是海外遊客和商務旅行者投訴的主要原因之一。
這些措施是否會鼓勵更多的人前往中國，還有待觀察。對於外國遊客，尤其是商務人士來說，在中國花錢難只是一個小問題。
據官方資料顯示，去年，由於西方政府和企業大談 "去風險化 "和 "友岸外包"，外國對華直接投資出現了十多年來的首次下降。
中國官員顯然對此感到擔憂，因此採取了一系列措施來安撫投資者。中國需要外資來支撐其放緩的經濟，尤其是因為海外企業雇傭數千萬中國工人。
但是，中國領導人是否真正瞭解外國人對中國的擔憂和不滿呢？
這不好說。例如，中國過去在吸引海外投資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功，讓一些官員產生了一種近乎傲慢的自滿心態：他們認為中國超過 4 億的中產階級是一個不容錯失的巨大市場，即使投資者過去受過不平等待遇，如果商機再現，他們還是會回來的。
中國官員越快打消這種念頭越好。誠然，無論意識形態如何，投資者都願意去有利可圖的地方。但同時需要指出的是，"中國已變得不可投資 "的說法甚囂塵上，因為投資者擔心中國領導層的治理能力和經濟的不確定性。
如果任由這種想法發酵，可能會對中國非常不利。數年前，中國政府趕走了 Facebook、Instagram、WhatsApp（這三家公司現在都歸 Meta 所有）和谷歌，但它們和其他外國社交媒體公司在世界其他地方的業務卻蒸蒸日上，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上周三，香港公佈了一份關於擬議中的 23 條國家安全立法的公眾意見摘要，其中包括要求剔除Facebook 和 YouTube 以及 Telegram、Signal 和其他加密通信軟體的建議。
這在社交媒體上引起了軒然大波，迫使香港政府宣佈無意禁止任何社交媒體平台，並稱這些意見只是公眾建議。
我們不應忽視這些擔憂，尤其是對香港而言。資訊的自由流通對香港保持亞洲金融中心的地位至關重要。去年夏天，香港試圖迫使社交媒體平台下架一首有爭議的抗議歌曲，引發了美國社交媒體公司可能選擇離開的擔憂。
在北京和香港官員為即將完成的23 條立法所帶來的負面反應做好準備之際，那些認為谷歌或其他外國社交媒體公司可能出於自身意願或迫於本國壓力而離開香港的擔憂，既不荒唐也不聳人聽聞。萬一他們真的離開了，香港的未來會怎樣？
如果中國政府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投資者的擔憂，讓外資外逃的涓涓細流變成洪水猛獸，中國大陸和香港將深受其害。
(文章只屬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王向偉，出生於東北吉林。北京外國語大學英語學士、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新聞學碩士。
有30多年媒體從業經驗。曾任《中國日報》記者，後在英國留學和工作。1994年加入香港英文報刊《東快訊》任記者、編輯。1996年加入《南華早報》，2007年晉升為副總編輯，2012年出任總編輯。
2016年起擔任《南華早報》編輯顧問，於2022年10月底告別，2023年開始在香港浸會大學任教，「重回香港踏上新聞教育的新征程，為所鍾愛的新聞事業教書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