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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房仲業務照顧失智母11年,失婚、失業、不敢聯繫朋友!一通高中同學的電話,為何竟讓他流下淚來,成為他的力量

良醫健康/ NHK特別採訪小組 2023.12.05 09:00
一位房仲業務照顧失智母11年,失婚、失業、不敢聯繫朋友!一通高中同學的電話,為何竟讓他流下淚來,成為他的力量https://ihealth.bwnet.com.tw/AC_Gallery/2023/11/1baaafae-6f02-c76f-b0ae-577afea6134e.jpghttps://ihealth.bwnet.com.tw/AC_Gallery/2023/11/1baaafae-6f02-c76f-b0ae-577afea6134e.jpg

五十一歲的長谷川先生,照顧失智症母親已邁入第十一個年頭。在問卷中,他這樣寫道:「對於沒有盡頭的狀況感到絕望,愈是思考自己的將來,絕望感就愈重,我也會想著和媽媽一起去死或者自殺。」

長谷川先生懇切地訴說了他人生到目前為止的經歷。「我照顧老媽已經超過十年了,和社會的關係也變得疏遠……好久沒和人說話了,如果話說得不好還請見諒。」

因為長照失去妻子

在全職照護前,長谷川先生在不動產公司擔任銷售大樓的業務,雖然公司不大,但是營業部門的工作內容卻很充實。「我會去小酒吧跟女生閒聊,現在想來那是最快樂的一段時光。」結婚後,他們夫妻兩人的生活也很順遂。

母親則因為丈夫早逝所以一個人住。長谷川先生三十八歲的時候,開始感覺到母親的樣子不太對勁,她變得相當健忘,長谷川先生因為擔心她會忘記關火,所以覺得不能再讓她一個人住。身為獨子的長谷川先生決定與母親同住,於是加上妻子開始了三人生活。只是他一樣忙於工作,照護就全部丟給妻子,但妻子也有工作要做,她的負擔變得相當沉重。

母親會抓住妻子重複相同的話語無數次,漸漸地妻子感到疲憊不堪。「太太發出了好幾次求救訊號,但我卻都視而不見。雖然說我工作很忙,但我明明就注意到了,卻還是置之不理。」開始同住的兩年後,妻子提出離婚。雖然妻子沒有明確告知理由,但長谷川先生很後悔將照護的負擔強加給妻子。

我變成長照機器人了

長谷川先生不得不獨自一人照顧母親。他決定辭去工作,全心全意照顧媽媽,但他並不是因為要照護而被辭退,也不是因為蠟燭兩頭燒,煩惱到最後才離職,他當時是以很隨意的心態辭職,對此長谷川先生也很後悔。

如今回顧起來,那時是長照最痛苦的時期。「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一直在痛苦掙扎。我以為我能回到原來的狀態,但卻回不去,生活難以預料。說起我最痛苦的時期,我什麼都做不了。如果是那個時候的我,即使收到問卷,我想我也不會回答,我那時的精神狀態根本沒辦法接受採訪什麼的。」但窮途末路的長照,卻以意外的形式迎來轉機。

母親因為腦中風倒下,被送至醫院。治療的醫生對於長谷川先生沒有使用長照服務感到驚訝,勸他去公所接受照護認定。母親認定的結果是「需要照護等級2」,開始一週會在白天去日間照顧中心三次。自從開始利用長照服務後,長谷川先生的負擔減輕了,心境上也才慢慢地有了餘裕。

在剛開始照護時,他會因為想恢復以前的生活而不斷掙扎,疲憊不堪。如今他覺悟到已經回不去了,於是決定扼殺感情,什麼都不要思考。我變成長照機器人了。」因為只要這樣想的話,他就能夠接受現在的生活。

我們想要用電視傳達這個人所說的話,但是當我們試探性地詢問他是否能錄影採訪時,卻被他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我連稅都沒好好繳,這樣的人還要上電視發言實在太狂妄了,我做不到。我想我同學也會看到,我也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現在悲慘的模樣。」

他不想被同學知道自己悲慘的模樣。但另一方面,他已經等同是和俗世隔絕的人了,所以接受採訪也沒差吧,有時他也會表露出這種隨便都好的心情。後來,我們又打了好幾次電話拜託他,最終他接受了採訪。

一度拋棄母親

長谷川先生的住家位於屋齡有五十年的公營集合住宅社區裡,他與母親兩人住在1LDK(一臥一廳一廚房)大小的房子內,客餐廳同時也是母親的寢室,母親的床就放在客餐廳的一個角落。就在這個房間裡,長谷川先生每天辛苦地從事照護工作,我們的採訪也從這裡開始。

「最辛苦的是沒有自由。感覺就像是手腳被鐵鍊鎖住,身處在牢獄之中,真的令人難以忍受。」長谷川先生向我們講述了至今為止,他沒有對任何人講過的事情。五年前,母親因腦中風倒下失去意識,長谷川先生看著眼前屈膝倒在走廊的母親,卻猶豫著要不要叫救護車。

「我就是呆呆地看著。放著不管,老媽死了,長照結束,就終於能夠自由了。所以我才會那樣做。」我們一開始以為,走到照顧殺人地步的人,以及沒有這樣做的人之間,一定隔著一條界線。但愈是深入採訪,我們就愈發不知道那條界線究竟在哪裡。後來,我們實際的感覺是,原來沒有明確的界線。事件的當事人,也是要嘗試越過了那條線之後,才會意識到自己原來被逼到了這個地步。

採訪長達一個半小時。但即使到了尾聲,我們仍然煩惱著應不應該詢問長谷川先生某個問題。「當你看到照顧殺人的案件,你有什麼感覺呢?」長谷川先生正拚命做著讓他快喘不過氣來的照護工作,在他的眼中,那些越過界線的人是什麼樣子的呢?

但是,對於現在正在照護中、情緒痛苦的人而言,提出這樣的問題是可以的嗎?雖然我們很猶豫,但還是打算結束採訪。此時,至今為止一言不發,只是盯著觀景窗的攝影師,卻突然出聲詢問:「你想對那些犯下照顧殺人案的人說些什麼嗎?」

長谷川先生默不作聲。十秒、二十秒……然後,他終於開口了:「我想對他們說:『啊,照護終於結束了,辛苦了。』雖然說『辛苦了』可能有些失禮,但是也不能說『太好了』,可是我又都已經說『結束了』。之後他們必須要贖罪,也必須坐牢什麼的,但比起那些,最重要的是我想先說聲:『啊,照護結束了喔,真的結束了。』」

這是唯有經歷過種種照護辛勞的人才說得出口,來自深淵底部的話語。

與舊友重逢

《NHK特別節目》播出後的隔天,一通電話打到了NHK,來電人是長谷川先生高中時的同學。他說:「我聯絡不上長谷川先生,我一直很擔心,我想要出一份力。」這位男同學,在長谷川先生住家附近的一間特別養護老人之家擔任院長。

我們打電話給長谷川先生,他說那是他很好的朋友。更讓我們驚訝的是,長谷川先生甚至知道他的好友在特別養護老人之家擔任院長,他也曾為了尋求幫助,走到那座設施的門口。

但是,他怎麼樣都無法走進建築物中。但這次,長谷川先生願意以真名且露臉的方式接受採訪,我們覺得搞不好他是想對昔日友人發出那時無法傳達的求救訊號也說不定。後來,我們收到長谷川先生的簡訊說:「我決定去見同學。」

在見同學之前,長谷川先生為了收看節目而來到NHK。因為母親不知道自己有失智症,不能讓她看到節目,所以他無法在自家收看節目。不想要自己悲慘的模樣被看到,連昔日至交都未曾見到就折返回家的長谷川先生,當他看到自己的模樣在全國播出,會作何感想呢?是會覺得果然還是不要接受採訪比較好,或是覺得並不後悔呢?

節目總長四十九分鐘。長谷川先生沉默地注視著畫面,我們緊張地屏息,盯著他的表情看。「謝謝你們讓大家看見正在照護的人。」這是他看完節目後說的第一句話。我們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然後我們無意間說出「朋友還打電話來真是太好了」,他卻突然說不出話來。

「雖然,我一直想著,很想見他……但怎樣……也沒辦法。」一直忍耐著孤獨的長谷川先生,第一次在我們面前流下淚來。

隔天,雖然長谷川先生約好要跟同學見面,但他還是用簡訊道出他猶豫不決的心境。「我很害怕自己崩潰。水門一旦開啟,多年來抑制的各種感情,感覺就會像洪水或海嘯般湧出。我自身的感情和思考總是蜷縮著,無論看見什麼、發生什麼,我都只是冷淡地應對,唯有這樣才能穩定我的照護人生。若和同學見面,我就會想從長照機器人做回普通人類吧,我很害怕。」

之後,長谷川先生和同學重逢,而且他們有事先互相配合時間,所以參加聚會的同學多達五位。聽說那次的重逢並不像連續劇或電影演的那樣,不是什麼充滿感動淚水的重逢,大家都扭扭捏捏,講話也斷斷續續。

儘管如此,對長谷川先生來說,光是能見上同學一面就非常滿足了。比起話語,他更高興的是大家為了赴約,有人跟公司請假,有人花好幾個小時開車前來。他強而有力地說,接下來他想要將這十幾年來與朋友們的鴻溝一點一滴地填平。

與最初見到他時相比,長谷川先生有了巨大變化,他和隨便形容自己是「機器人」的時候不同了,照顧者不應該把靈魂殺死變成機器人。但願與友人的重逢,能成為長谷川先生的力量。

真的被照護逼入絕境的人,會把自己關在家裡,絕對不會表現出來,因此難以向他們伸出援手。在節目中,對於長谷川先生的畫面,我們以如此評語總括:「我們社會給予照顧者的關注不足。今日仍有人持續且努力地照顧家人。」

本文摘錄自《我殺了我的家人:「照顧殺人」當事者的自白》,游擊文化出版。

責任編輯:林勻熙
核稿編輯:曾耀儀

書籍介紹

我殺了我的家人:「照顧殺人」當事者的自白
作者: NHK特別採訪小組
出版社:游擊文化
出版日期:2023/11/01

作者簡介
NHK特別採訪小組(NHKスペシャル取材班)

日本放送協會(NHK)紀錄片節目《NHK特別節目》(NHKスペシャル)的製播團隊之一。「照顧殺人採訪小組」(介護殺人取材班)於2015年秋天成立,小組成員與NHK全國各局處負責相關案件的記者合作,整理出2010~2015年NHK報導過的照護殺人案,直接採訪了為照護高齡者所苦、最終演變成殺害家人的當事者,追尋他們跨越那條界線的原因。

本書原型為2016年7月3日播出的NHK特別節目《我殺了我的家人~「照顧殺人」當事者的自白~》(私は家族を殺した~"介護殺人"当事者たちの告白~),並由負責製作此節目的導演及記者執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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