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雲琦
我注目的草原、已不像是草原，在水泥柱
界碑和鐵絲網密佈的沙漠化的陌域
我看到乾旱的狂風放牧的塵霧
招搖在寂地的早晨或者黃昏變態地尬舞
飛鳥的羽毛、鉛雲一樣沾滿灰土，太多的
流失難駐，牧民懷抱的馬頭琴一直在哭
還有詩人低調的傾訴，落發成雪
被冷冬鋪展，如裹屍的白布，曾幾度
羚羊和火狐和馬鹿同樣難免獵殺的追逐
河流的乳汁，勉強養活求生的人
與短命的牲畜
記憶的水線慢慢消失，最後荒蕪
我的老態是醜陋的裸石，長高一些
就是失語的孤樹
曾經的草原在我心裏，現在的草原
是草原的歧途，就像一頭秀發的美女
病成斑禿，足以寫成警醒世人的教科書
我、多麼希望，那麼多曾經的美麗
和從前的陽光還能沐浴薩日朗的露珠
如香草的碧浪此起彼伏，我的手臂
還可以長成綠葉的歡呼
◆經 過
獨立荒漠，不忍讓瘦瘦的離愁隨豔火劃落
那就以夜當墨，腕挑一空閃爍的星歌
直上銀河，若你眼波的月色，恰對號勾過
有沒有最美的唇吻，暖我前額
手在手中，並肩黎明更高的山坡
最怕你說夢，或說城市的染池能撈到金果
熊，半埋冰雪的困惑，無法掙脫
心神呆寞，苦加逝影冷冷的枯木，一棵一棵
真想借你嘴角的脂沫，塗去我眉間溝壑
風，贈我健碩，雨，滌我魂魄
被平整過的土地，一定會生機更多
來，埋下復活的種子，在我特需要的時刻
蒲公英就要飛了，執意留珍藏的寶貝給你
不是琥珀，是繪畫的石頭與山上的白蘑
是散發馨香的草羽在夢的鳥窩
給你，請用你明亮的眼睛去看外界的清澈
◆寂寞時刻
雪，天塌一樣落下來了
山妖的喉嚨
分明被魚化石的樹枝嚴重戳破
雲空中到處轟鳴隱形的火車
為了生活，人、不得不做風匣裏的老鼠
被冷潮推搡也被冷潮拉扯，無處閃躲
這是你用摸索為未來歲月創作的青春之歌
所以要扶穩木頭的呼吸，飛快地穿過恐怖夜色
持久與臨時都要在心中備下足夠的柴，點火
讓璀璨文字，比過森林上空的星星，高高閃爍
寒流之前，狼嚎聲漸漸近了，城市很遠
雞皮疙瘩，驚怯的無助，比崩潰更慘的哆嗦
伐倒的大樹早已被汽車運走，林子稀了
日子在破壞中揮霍，憂慮焦灼
甚至害怕看不到明天的曙色，就被埋沒
好渴望還能坐在書籍一樣的山坡上享受晴和
我可以說，感動春苗的陽光
是蒼茫雪野與巍峨峻嶺最美的傑作
我不會說，我把委屈與寂寞堆成了另一些我
我曾經無數次抱著雪做的小我偷偷地哭過
◆與一只大鷹在樹下避雨
一只破布袋一樣落下的大鷹
疲憊而惶惑，在傍晚、光線昏暗的
樹林中，在一片綠松林的角落
哆哆嗦嗦，魂不守舍
鷹，它曾經多麼從容，代言亮色
孤傲，冷靜、無所不能
金翅之下，似乎一切都是輕的
可是現在它渾身濕透，被陰霾封鎖
與我途中的窘迫、形成巧合
孤獨無助，不知前方還會有多少
泥濘坎坷，世界，就要黑了
鷹，眼含介意地望瞭望我
然後身形急縮，像是準備，也像是抉擇
一道強光劃過，雷，歌唱翱翔的焰火
雲朵叫來更多的水車
驀地，我看見大鷹的翅膀斷開飛流
迎著又一道雪亮的強光，它消失的背影
巨星一樣、把我的神思帶向更遠處的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