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詩萍》「台北城文化誌」老派已逝然而不死只是凋零!——謝謝李國修,原來您始終還在
【愛傳媒蔡詩萍專欄】我們該「怎麼看一場戲呢?」
尤其是一場,創作者說,是為了緬懷自己已逝的父親,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影響而創作的戲。
然而,創作者又再三提醒我們:「全劇虛構的情節多過於我的經歷,其中卻深深隱藏著我做劇場態度的真情和對先父永遠的景仰!」
我想,我們做為一位台下的觀眾,做好的態度,莫過於,浸淫於戲裡,專注於劇情,放肆於感受,牽動於演員,連結於自身的生命情懷,而後,起身,鼓掌,隨著散場人潮,走出劇場,搭上公車,捷運,招喚計程車,一路回想著「啊,李國修竟然也走了近十年呢!」
是的,我是在忙了一整天之後,填了兩塊麵包,衝進北藝的大劇院,整整投入劇情達三小時,然後帶著滿滿難以言敘的心情,回到家裡,匆匆洗過澡,午夜了,但始終懸念著:該寫點什麼吧,不然,你的心,不會安靜下來的。寫點什麼吧。
清晨,不到五點起床,回想著昨晚看戲的現場,見到的朋友們,一幕接一幕的劇情,再翻看著《2023京戲啟示錄 創拓版》,不能不把視線投射在一行小字上「李國修 紀念作品」。
李國修走了快十年了。
人都會走,人都會帶著自己的遺憾,帶著自己滿身的記憶,向人間說掰掰。
走的時候,他在留戀什麼?走了以後,我們對他,感懷些什麼?
李國修的父親走了。
國修總是不能忘記,小時候,父親對他描述的關於戲班子的事;國修總是不能抹去,小時候,父親那雙手,做厚底戲靴,樂活一大家子的身影;國修總是不能啊,不能忘懷,中華路上一排八棟中華商場的歲月。
於是,多年後,他寫下了《京戲啟示錄》,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無非是,無非是要把心底那一份對父親,對自己從何而來,要往哪裡去的父子之間,難以言喻,又必然牽連的糾結,坦然的交待出來,不然,他心頭難以平靜。
然而,李國修也走了!帶著我們的驚訝,帶著我們身為觀眾的不捨,還是過早的離開了。
但正如國修的父親不會消失在他的生命裡一樣,國修又何曾會消失於我們這些看過他的戲,被他逗笑,被他弄哭,被他牽引於舞台上每一幕每一角色每一台詞的觀眾的記憶裡呢?
身為創作者的親人,友人,何其幸運!不管他們的際遇多坎坷,多平凡,一旦創作者決心為自己生涯裡曾被啟示,被啟發的那些片段,留下作品時,「他們平凡坎坷的人生便永恆了」!
身為喜歡欣賞創作者作品的我們,又是何其的幸福!
我們忙碌了一整天。下班後,匆匆趕往劇場,嘴裡還嚼著充飢的食物,心頭已經浮動著興奮,喜悅,激動的情緒了。
我們來看戲。
我們來看創作者的把自己所感受的實在的世界,觀察到的彷如戲劇般的人生,交錯起來,構築了「虛實之間」,連綴你我之日常,你我之共鳴的部分,於是,我們哪裡在乎它是真的,還是假的,它是劇情,還是我們自己內心深處的遺憾或感激呢?!
京戲,曾經有過的風華,一如,世界走過的,許多風華已逝的「老派事物」一樣,不免走出它的輝煌年代,老派已逝然而不死只是凋零,這種連綿的遺憾惆悵,在真實世界是殘酷的,唯有虛構敘事(小說戲劇等等),鎖住了它的溫柔,停格了它的不朽,完成了世代交替的緬懷。
我喜歡《京戲啟示錄》。
老派事物難以挽救,然而老派事物纏綿的記憶,是我們每個世代一直往前,卻也不時回顧,最辯證式的成長美好。
謝謝李國修,我總覺得,您始終還在。
原來是因為,您留下的創作。
「人一輩子能做好一件事就功德圓滿了。」國修您已經做到了。
作者為知名作家、台北市文化局長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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