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吳庭仁﹝臺中慈濟醫院病房護理師﹞
攝影/賴廷翰
想想現在已經工作四年多了,時間過得很快,每年都會有新進人員,看著他們,還會回想起當初自己的菜鳥模樣,仍然「心有餘悸」啊!
剛踏入職場來到陌生的環境,緊張的感覺當然不少,不論是看著學姊、專師或是傳送人員們,大家都是忙忙碌碌的進進出出,對於想一步一步按部就班開始的我充滿著挑戰;還記得第一天進入單位,先熟悉單位的環境配備,然後學姊為我講解工作系統的使用,一整天下來感覺腦袋發脹,而後出現「神遊」的情形,學姊說什麼一律先回答:「好,了解。」擔心學姊發現我神遊的蠢樣。
在學姊的指導下慢慢地步入軌道,從照顧兩位病人到後來的八位,可以處理大大小小的問題,正當適應了臨床的步調,三個月試用期限也滿,宣告著自己獨立的開始,免不了緊張及害怕,但該面臨的還是來了。
那位阿嬤是大腸直腸癌末期病人,雖然該做的處置和止痛都做了,阿嬤還是時不時會發出呻吟聲,經過時就會安撫她一下,幫她打氣。那一天,照顧好一床床病人,暈頭轉向地忙了一整天,迎來了最開心的時刻 — 下班時間。與小夜班學姊交班完畢後,突然聽到隔壁學姊大喊:「阿嬤、阿嬤,妳怎麼了?」瞬間想到,隔壁的病房不就是那位習慣發出低鳴疼痛聲的阿嬤嗎?急急忙忙收拾東西跑了過去,望見阿嬤的病房裡到處都是醫師、專師、護理人員,心想發生什麼事了,突然聽到:「主護是誰?」我舉手說:「我是白班主護。」立刻被帶了進去,看到急救車、電擊器、有的人在抽痰、插管、壓胸,醫師說:「打CVP(中央靜脈導管)!」很快地,阿嬤身上充滿著管路,一旁的人告訴我:「你是主護,你要記錄整個過程發生的事!」一臉茫然的我,手不自著地抖著,拿著筆和紙,看著整個過程、寫著,鼻酸的感覺一直湧上來,但告訴自己要忍著,急救約快二十分鐘,醫師給予電擊,阿嬤仍未有心跳……醫師向家屬解釋說明,家屬用顫抖的聲音說著:「不要救了,不要救了……」我的眼淚早已在眼眶打轉;急救人員陸續離開,留下我和學姊幫忙拔除阿嬤身上的管路,進行大體護理,而家屬則在一旁哭泣邊打電話聯絡親人。正當我和學姊幫阿嬤清潔身體時,家屬對阿嬤說:「妳不痛了,不會再痛了。」看著我們說:「妳們辛苦了,謝謝妳們。」原本在眼眶打轉的眼淚瞬間潰堤,學姊也哽咽著回應家屬。整個過程,對於才剛獨立不到半年的我來說,震撼又難忘。
下班回宿舍後,我打電話告訴家人:「我的病人今天急救無效死亡了,我覺得我沒有照顧好病人!」聽到我在電話的這頭落淚,家人安慰我「盡力就好,不要太自責,也是給妳上了一課。」
平靜下來之後,我反覆思考著整個過程,卻一遍遍回想起家屬對阿嬤依依不捨的樣子,還是會想落淚。情緒抽離後,才能正視到,我第一次參與了一套完整的急救過程,團隊搶時間各自補位、各司其職地搶救生命,該做的都做了,只是結果不盡人意。我能做的,就是把經歷過的,學習起來,累積自己的專業。
曾經問過一位學姊:「為什麼妳們都可以準時下班,但也能將病人照顧得很好?」我接著說:「而且,病人和家屬都會想挑年資較深的護理師來照護。」學姊分享她的心得:「如果病人有任何疑問或是不適感,應該馬上處理,而不是說『等一下』。等一下,也許你覺得很快,但對於家屬及病人是漫長的,而且你又能預估什麼時候你才會有空?當下趕快處理,才不會什麼事情都堆積在一起。」學姊分析我的忙碌沒有效率是因為無法分辨輕重緩急;還有就是練習表達,學姊提醒我「說話是需要藝術的!」才不會讓病人及家屬覺得我不可靠。看著學姊們在單位穿梭的身影,更讓我有壯大自我的想法,更希望我也能盡快累積能力,學會沉著及冷靜的思考,去面對臨床的各種情境。
回想起學姊們的諄諄教誨,現在也身為學姊的我,忙碌的時候還是會顯得有些心浮氣躁,期許自己能夠更沉穩,對於臨床的事務仍需時時刻刻學習。每每感受到家屬、病人或是同仁對我的肯定,都給予我前進的能量與動力,守護健康守護愛,發揮志為護理的良能。
【本文為「人醫心傳」授權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