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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成功》-陳文茜的人生哲理】

滔客/ 2015.11.19 00:00

李安:「脆弱教會我的事」

陳文茜: 中國男人通常不談自己的脆弱,但李安認為很多脆弱時刻,讓他找到了力量,看見了某些溫暖。他把自己放得非常低,有一種中國文明裡特殊的謙虛,以及任何文明裡都欠缺的包容、忍耐和脆弱。在脆和弱的不同概念裡,他提示了每個不同生命所面臨的難題,變成了最會說別人故事的人,某種程度也將自己的人生故事處理的極好。為什麼你覺得脆弱對你那麼重要?

李 安: 大家看到我都是風光的一面,當然我也想表現風光的一面,尤其是在台上時,因為我發覺不僅能給大家很多鼓勵,也能給社會正面能量,不光是我自己好面子。事實上,我經過很多失敗,脆弱是我的本質,但不曉得為什麼我用戲劇的方式反而表現了我的強項,成為一個成功的示範。

與其說我的成功是從脆弱開始,不如說我很勇敢面對我的脆弱!我不在乎把它拿出來,也因為從事藝術的我有這種真誠,所以才會動人!我因為自己脆弱,所以很能同情別人的脆弱。而戲劇是檢驗人性、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藝術,強的東西不太容易動人,你脆弱時,大家就會替你著急,幫你演戲,而這時是最動人的。我常跟演員說:「如果你表現這麼多,根本就不需要同情,你的作用是讓別人幫你著急,幫你演戲,因為你再怎麼演,也沒有觀眾的腦筋演得好。」同樣的道理,我想我很受大家喜歡,可能跟我的樣子不是很強硬有很大的關係。

我小時候是個非常瘦弱、容易害怕、容易哭的人,從小碰到什麼事都要哭,一年級時,我每天至少要哭一次,很容易被東西嚇哭,是很沒有用的一個人。看電影如果是哭戲,我會哭到整個戲院都在笑說:「你看,那個小朋友哭得好好玩!」而我還是停不住抽泣。小時候,我就對很多事很有同情心,但也因為我很瘦小,所以常常很害怕。我在花蓮師範附小時,有我怕的事情;到了台南也因為我不會講台灣話,而且台南公園國小又是大學校,在這樣一個本省的陌生環境,我常常很害怕。

初中成長期,我個子特別小,初一大概是一百三十幾公分,高中才過了一百六十公分。到了高中更糟糕,我父親是校長,但我還是很害怕,不曉得在怕什麼,書也念得不是很好,本心是個很脆弱、很乖的小孩,從來不敢反抗。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到了四十多歲以後,我竟拍一些別人不敢拍的東西,就是很喜歡!上手一個片子以後,才發覺很可怕,而我就是每天把該做的工作做好。

電影有兩件事對我來說很奇怪,第一,電影對我很簡單,不知道為什麼別人做得那麼吃力,像我在電影學校時,不太會講英文,但不曉得為什麼我一做電影,大家都會聽我的話。學校畢業以後,有一部台視電視劇願意讓我去打燈,不管我是打燈、打雜,或是在紐約拍片,從早上開始到下午,我就變成導演,每個人都聽我的。

而且我的脾氣很好,很少發脾氣,很認真做我的事,不太能夠罵人,因為大家都拚命給我想要的東西!我遇到很多感人的故事,甚至有五代、二十年不講話的家庭聚合起來一起幫我,這種事情一再的發生。台中市、台北市也很幫我,我在台中時,每個人都在看我要什麼。我的職業很奇怪,大家每天都會來問:「你要什麼?」無形中,我做出一些,大家覺得很不可思議。

其實在拍「理性與感性」那部電影時,我一個英文句子都還講不全,但手上卻有英國最好的文學作品、卡司,包括皇家莎士比亞劇團、劍橋、牛津畢業最頂尖的人,平常都不可能講上話,可是我也把它拍出來,還提名七項奧斯卡,事情就這樣一直發生。我常常拍完以後,有一種不可承受之重的感覺,所以,我的人生其實很矛盾,但後來我也認命了,覺得你們喜歡就喜歡吧!

陳文茜: 這句話突然感覺有一點驕傲?(現場一片笑聲)

李 安: 因為太多的謙虛看起來會有虛偽的感覺。不過,謙虛是我的本性,不是我做出來的,有時我要很體面,因為想為台灣、亞洲人爭面子,這樣就能壯大自己的勇氣,不斷給自己不同的理由讓自己體面一點。其實我的本性跟媽媽很像,是個很依賴人、脆弱、害怕的小孩,也很像台灣人的個性。有些台灣人從小到大都在輸的環境、害怕的狀況下長大,內心很脆弱,長大以後,也不是說要強硬,而是你的真誠不光是面對自己的脆弱,有時膽氣壯一點也是真誠的一部分,我盡量訓練自己,不要那麼怕。我有挫折的地方,也有做作的地方,就是你們覺得我還不錯的樣子,那些其實是我做出來的,因為我本性其實是害怕、喜歡躲起來的人。我想我也不謙虛,我拍電影好像還不錯!

我一直拍到「斷背山」,我的第九部片子,才覺得其實我還滿不錯的,一下子就可以把事情處理掉,還挺會拍片。我一直拍到第八、九部才有這種感覺,前面都是在很害怕的環境,可是後來就變成必須要學我很怕的東西,不然好像就不夠真誠,後來也有這裡心情在裡面。不過,那是一種反求諸己,必須要真誠面對害怕的事情。但拍電影應該要有新鮮感,就像瑪丹娜唱的 「Like A Virgin」,也就是「每一次都是第一次做」的那種感覺。

陳文茜: 你從小在台灣長大,很愛哭,一直都是輸的感覺,通常這樣的孩子到了美國,那個輸的感覺會更徹底,因為台灣到底不是一個完全歧視你的地方。可是到了美國,你怎樣在一個讓你更脆弱的地方,居然慢慢找到了自己?若用一種社會定義來講,你失敗了非常久,可是你怎麼從來不會用那個角度看自己?

李 安: 自信有兩個方面,一個是天生的,這個我比較少;另一個是外來給的肯定,當大家給你的肯定多了,你自然就會產生「自己也不錯」的樣子,有一種自信心。像當總統也一樣,一開始可能很害怕,但閱兵幾次以後,那個樣子就出來了,市長也是,幾次會議、演講,樣子就出來了,做導演也一樣,剛開始不敢講話,後來也不曉得為什麼自信就會漸漸出來。

我剛到美國時當然很害怕,比剛進台南的小學還害怕,因為語言不通,但我們從小就看美國電影,所以很崇拜他們,當然電影裡很多都是假的,但我們不曉得,以為美國人就是那樣。所以到了美國,一看到白人是既興奮、又新鮮,好像走進布景一樣。記得有一次放學,看見他們打美式足球,男的又快又壯,女的又漂亮,褲子穿得又短,就覺得很自卑,感覺他們又聰明、又優秀、又漂亮、又健壯、又白,看了之後覺得很沮喪。

因為學戲劇語言很重要,要不斷溝通,而且都是涉及文化的東西。其實前兩年我都是半猜半聽,吸收其實非常有限,所以,後來我的視覺能力變得比較強,而我又很會猜英國人、德國人、黑人、白人怎麼想,也都猜中。所以,為什麼有人說我各種電影都可以拍,其實跟我很會猜有關,因為我很會觀察、猜測、揣摩、旁敲側擊,用各種方法抓到那個準頭,這跟那段時間的訓練有很大的關係。那段時間雖然很害怕,可是我的命比較好,對戲劇有天份,一碰這個東西好像就沒有害怕,在藝專時也是這樣。

(圖文由時報出版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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