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刊主題:書寫台灣的靈魂──「多向量」中的哀愁與重生
◆專訪時地:2024/ 7/ 26,桃園大溪「人生禪」道場
◆主辦單位:人間魚詩社
◆主 持 人:副社長,詩人石秀淨名
◆受訪作家:小說家詹明儒,真理大學前台文系主任錢鴻鈞
◆採訪撰文:主編,詩人郭瀅瀅
◆採訪攝影:攝影師郭潔渝
詹明儒:一般來寫抗日的歷史,通常會強調抗日烈士的偉大壯烈,認為我們應該感謝他們,但我反過來,認為更應該佩服當時那些受委屈的順民。順民並不比烈士好當,烈士也許一刀砍下去就死了,被所有人歌頌,但順民會被唾棄,並且要勇敢活下來、傳承世代。此外,義士的後代不見得是義士,順民的後代也不見得是叛徒,就像辜顯榮當時被批評為「漢奸」,但到了第二代的辜寬敏則是轉為「台獨」,這當中的翻轉也引起我的反思。另外,小說中我也提到沒有參加抗日的陳種玉,他作為順民,卻替三峽人向日本人爭取福利,為地方產業、公共建設奠定了基礎,但如果當時戰死了,就沒有接下來的一切建樹。因此,到底烈士偉大,還是順民偉大?我不予褒貶,希望讓讀者反思。我的焦距並非短鏡頭,而是長鏡頭,並且是以縱切面的角度看待歷史,就不會對一切太早下定論了。
除此之外,關於抗日的歷史,我的態度就如同面對228,已經有免疫力了,不再需要仇恨了。這些歷史記憶曾經壓得我成為「三峽某瘋子」,我不需要再背負這種包袱了。因為更重要的是,必須不斷增加自己的抗體,就像面對新冠病毒和歷史事件,我打過了疫苗,有內外兩套抗體,足以對抗任何病毒和敵人了。
而我最終的抗體,其實就是一句話:「我是台灣人」。這是一個獨立且具有抗體的個體,沒有意識型態的束縛,因而我能以多向量、多元視角的方式,呈現歷史中的生旦淨末丑。再者,關於小黑人的描寫,我的書寫視角也並非原住民傳說的可怕或可惡。這是在遠古台灣植物、獵物豐饒的狀態,族群不必你爭我奪下的想像,哪會互相打得你死我活?這也是我想幫小黑人平反之處。
將歷史包袱轉為資產
郭瀅瀅: 您剛才提到自己不再背負歷史的包袱,那您是如何看待現在台灣面對歷史記憶的狀態?您認為作為一個歷史小說家,能扮演的角色是什麼?
詹明儒:我認為,包袱應該要讓它飛起來,才能由沉重轉為輕盈。但如何賦予包袱兩根翅膀?那就要談到人性珍貴的積極性、光明面。我們的歷史記憶也應該要這樣處理,在不遺忘、記取教訓的同時,將包袱轉為寶貴的資產,這也是我書寫歷史小說的用意。除了提供給大家一個「以歷史為鑑」,「以古人為鏡」的參考, 也將包袱凝聚成生存的力量,並凝聚出開創未來的共識。
但是,或許因為台灣這個「同心圓」的圓心,還未真正形成,藍綠的對立,有如一團熱帶氣旋的兩個「颱風眼」,也就是一個圓的兩個「圓心」,我們從國會亂象可以觀察到這種現象。這是因為在歷史事件的認知上,各有一個不同的價值體系,而在自由民主之下,卻無法強迫疊合它。身為歷史小說作家,能夠努力的,就是盡量調整書寫焦距,彰顯共同價值的部分,好讓更多人願意認同台灣身分, 建立台灣價值新頁;不過,即便這種作法有效,一般人並不愛看歷史小說,因此優良歷史小說的推廣、共同價值的凝聚,是有必要透過政府相關部門,一起來啟動與支持的。
㊁|錢鴻鈞╳詹明儒:文學中的歷史詮釋.台灣文學的下一步
[caption id="attachment_86318" align="alignnone" width="1721"] 鍾肇政文學研究權威,錢鴻鈞受訪神情[/caption]郭瀅瀅:錢教授,您的《鍾肇政大河小說論》三部曲被視為是台灣大河小說的研究基石,您如何看待自己作為研究者的角色和責任?您如何看待詹老師作品中,對歷史的詮釋?
錢鴻鈞:每個人的成長背景不同,因此有不同的歷史經驗,就歷史資產而言,就像詹老師所講的,前一代作家已呈現了慘烈的部分,他則是要創新、翻新,雖然也繼承了前輩的台灣意識,甚至更為強烈,但並不受制於他們;而能在歷史解釋上有所不同,也在時間、空間上有更廣大的發展,並透過藝術化的方式,讓故事具有感動人心的力量及帶給讀者反思,這一點我是佩服的。
而我作為一個歷史小說的研究者,則是透過鍾肇政、葉石濤的文本,極力將其中所要表現的歷史精神及歷史真相研究、闡述出來。以期協助建構台灣文學的主體性,並對台灣國家與文化藝術的獨立性,有所幫助。
[caption id="attachment_86319" align="alignnone" width="816"] 錢鴻鈞的學術著作與小說著作[/caption]每人都有一個自傳的長篇小說
郭瀅瀅:在錢教授的《追尋少年時:量子求生記》裡,看見家族記憶的複雜性、過往生存狀態的不確定性,以及您對校園體制的敏感與反思。請錢教授談談您的書寫選擇,您以個人記憶、經驗為出發,書寫家族而非書寫族群,是否作為您書寫進程上的當務之急?
全文刊登於《人間魚詩生活誌》第十八期。未完,請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