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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挑河泥/夏俊山

台灣好報/ 2024.10.23 11:09

夏俊山

老家地處裡下河水鄉,河流如網。上世紀七十年代,化肥計劃供應,生產隊的農田肥料不足,總是把撈取河泥作為大積農家肥的重要管道。

撈取得河泥集中在臨河開挖的塘里,這種滿是河泥的塘鄉親們叫“泥塢塘”。經過一段時間,泥塢塘裡稀爛的泥,有些硬了,可以用釘耙築了,隊長就會安排人把河泥挑到大田裡。

農業學大寨,冬閒變冬忙。天寒算個啥?隊長把農活安排得滿滿的:修渠挖溝挑河泥,只要是勞動力,一天都不閑。我那時剛剛中學畢業,就加入了挑河泥的隊伍。

挑河泥的工具叫泥絡兒(各地叫法不同,也有叫“泥兜兒”的),形狀像畚箕,雞蛋粗細的桑樹棍做骨架。製作有一定的經驗和技術。貴爹教過我方法:帶上一小捆草,在空地上點起火來,抓住桑樹棍的一頭,將中間部分架火上烤,邊烤邊觀察邊慢慢轉動,讓桑樹棍儘量受熱均勻些。烤至樹皮出汗,將桑樹棍一頭踩在腳下,一頭攥在手中,用力使其彎曲,再彎曲,變成半圓形。一次不行就再烤,再用力彎曲。彎曲成近於半圓的弓型,用繩子系緊兩端固定,然後用木條或竹片做“弓弦“,弓背弓弦間用繩子編織能兜住泥塊的繩網,一隻泥絡兒便做成了。

正像俄羅斯、烏克蘭打仗,武器很重要。挑河泥的扁擔比泥絡兒重要。槐木扁擔太硬,楝木扁擔彈性不足還容易斷,桑木扁擔最好。那時國家實行計劃經濟,市場上買不到的桑木扁擔,周爹自己製作,私下售賣,一根扁擔10元,我起早帶晚苦幹一個月,掙360個工分,折合成錢也只能買一根扁擔。不買吧,每天挑河泥,扁擔不離肩頭,沒有一根好扁擔,多受多少苦,多遭多少罪?勒緊褲帶牙縫裡擠錢也得買。挑河泥不用畚箕,是因為畚箕適合用來挑灰,如果挑河泥,泥會黏在畚箕上。泥絡兒是繩子編的,用來挑河泥,挑渣(河泥混合草漚制的肥料,用作為稻田基肥),泥黏在上面,抖一下就能把泥抖落。剛加入挑河泥的隊伍,我就學到了不少知識。

挑河泥主要是在寒冬時節,冬天的麥苗生長緩慢。這時,將河泥挖起來,挑到麥田裡,均勻地鋪開作追肥,待冰雪凍過之後,再敲碎攤平,為麥苗保暖供肥。到了初春,再把泥塊用泥耙打碎,叫“打麥泥”。施過河泥,打過麥泥,麥子的長勢明顯地好得多。因此,每年冬天,我們生產隊都會安排大量勞動力挑河泥。

這一天,氣溫已是零下4、5度,冷風像刀子在刮臉。生產隊出工的哨子響了,為了掙工分,我縮著脖子,挑著泥絡兒,抖抖瑟瑟走出家門,來到泥塢塘邊,開始了平生的第一次挑河泥。

泥塢塘,曾是我們這些孩子的遊樂場。童年時,我們常在泥塢塘邊玩泥巴。拾那些從爛泥中冒出來的螺螄。天冷了,大人來挑河泥,我們就備了瓢盆,守在挖泥者的旁邊。我們關心的是躲在泥裡越冬眠泥鰍。這些泥鰍比野孩子還調皮,被釘耙築出來後,被我們搶著捉到瓢盆裡,養著玩。上了中學,我還學會了一首歌,歌名就叫《社員挑河泥》。歌聲唱道:“社員挑河泥,心裡真歡喜唉。扁擔接扁擔,腳步一嶄齊吔。挑過小麥地唉……

唱歌是輕鬆愉快的,看別人挑河泥感覺也不錯:一支隊伍,扁擔接扁擔,腳步齊嶄嶄;擔子吱嘎響,宛若小鳥唱。走過半程,領頭的擔子換肩,後面的跟著換,齊刷刷,簡直像舞蹈動作。可是輪到自己挑河泥,擔子往肩上一壓,哎呀,好重啊。少說也有百斤上下吧?起初,我還能忍受,半天下來就有些吃不消了。大冷的天,我脫得只剩單衣,還是滿臉流汗,雙腿發軟。更要命的是肩頭開始紅腫,扁擔壓上去,疼得我齜牙咧嘴。

挑河泥,還要注意保持一定的速度。你挑著擔子跟著隊伍走,身前身後是別人在擔著泥,你慢了,會影響別人。到了麥田裡,一字兒散開,卸下泥後必須快速返回隊伍,再到泥塢塘邊,裝上泥重複著向麥田走。在挑河泥的流水線上,每個人都被裹挾著,不能停步。隊長見我搖晃著身軀,手托著扁擔,企圖減輕肩上的壓力,用蔑視的語氣地說:你呀,嫩得很呢。要掙大工分,肩頭上不壓出疙瘩肉,能行嗎?

“大工分”是指一天記12個工分。只有男工,而且是整勞力才能掙到。我不願老是被人當作“半勞力”,我要掙12個工分!就這樣,我咬著牙堅持挑河泥。有好心的社員注意到我,裝泥時,安慰我說:你是新手,有啥必要跟他們挑一樣多?少挑一些,看誰敢少給你工分?

聽到這樣話,渾身汗水的我,就差淚水了。寒風雖然還在刮,腳步依然沉重,心裡卻覺得暖暖的。為了驅除疲勞,

一趟又一趟,堅持到天黑收工,腿像灌了鉛,身子也像散了架……回顧那情景,依然刻骨銘心!

如今,河裡的泥越淤越多,已經沒人把它當作肥料了。冬天挑河泥、初春打麥泥更是走進了歷史。或許,再過二、三十年,也就沒人知道挑河泥是怎麼回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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