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鳳池
在我的家鄉唐山,每年一進七月,市場上就有賣煮新花生的了。按正常季節,新花生得九月份才能上市。這季節的花生都是用地膜蒙種的。這時候賣,農民就是為了賣個好價錢。
這季節的新花生,粒兒不成,煮著吃又香又嫩又新鮮,是下酒的好菜。每到這個季節,我下班後總買上一斤,再拌一盤黃瓜豆皮,這兩個菜就成了我的下酒菜了。
新煮花生香而不膩,剝著花生,看著電視喝著酒可以消耗時間,酒還可以多喝點。但有一點,花生吃沒了,酒也就不喝了。
我家門前有一個集貿市場,特別熱鬧。賣什麼的都有,賣煮花生的最多。這些賣新煮花生的都是附近小矢口的農民。
上中學的時候,我和幾個同學放學沒事幹,就跑到農村的地裏撿花生,說是撿,其實就是拿。農民們把花生刨出來,在地裏晾曬,等他們把花生秧子拉走後,我們撿他們丟在地上的花生角。
地裏散落的花生角,象天上的星星一樣看得見數不清。我們撿的花生,用褲子盛。每人撿了一褲子。當我們正要走的時候,村裏護秋的民兵扛著半自動步槍把我包圍起來,我們扛著花生褲子向後撤,後面是一條大沙河,沒辦法,為了不讓民兵逮住,我們一個個都跳到了河裏。齊腰深的河水,把我們的衣服都弄濕了,我們上岸就跑,民兵們沖著天空放了幾槍就回去了。我們每人扛著一褲子花生回到家裏,到家衣服還濕著呢。
到了七十年代,我下鄉的地方是花生主產區。村裏的大部分土地都種花生,到了夏天,走進田野一看,整個田野是一望無垠的綠油油花生秧子。
到秋天花生秧黃了,我盼著刨花生,一是可以吃,二是可以分點帶回家去。在頭場霜下之前,我們終於盼來了刨花生的日子。 一大早,村裏的男勞力,每人肩扛一把大鎬,站在花生地頭。隊長慢嘶拉語地說:“大夥把鎬刨深點,別把花生蛋丟在地裏。那是咱大夥的血汗哪!都聽明白了嗎?”大夥誰也沒吱聲。他又說:“大夥開刨吧!”。我們每人一條壟,三個人刨的花生放在中間的壟上,刨花生的時候大夥都很賣力氣,二十多畝地的花生一個上午就刨完了。休息時,有人抱來一大堆花生秧子,用火點著,等花生秧子燒紅了,用沙土埋上,燜上十幾分鐘,再扒出來,花生就熟了。燒的花生比煮的花生更香,剝開黑黑的花生皮,裏面的花生仁冒著熱氣,潮乎乎,香香的,嫩嫩的。這時隊長也湊過來剝倆粒放在他的豁牙子嘴裏,他邊嚼邊說:“真香,這要是有點酒喝多好。”
晚上隊長的媳婦煮了一鍋花生把我叫到她家吃,我在供銷社打了一斤散白酒,我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就煮花生喝酒,隊長給我灌醉了。
回城後,每年新煮花生一上市我就開始吃,一直吃到新花生成為老花生。儘管新花生好吃,但吃起來的感覺怎麼也找不到在隊長家吃煮花生的那股最本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