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張疏影/綜合報導)談及隱身在大稻埕巷弄中的「遷鳥陳列所」,一間結合陳列標本、藝文活動、刺青店和攝影棚的咖啡廳,一切的起點就是撿屍體,「最主要是我在大學時期一直在環島」。提到開店一切的原點,老闆楷中這麼說。
「我喜歡旅行、去河邊、山上撿屍體,然後做成標本。一開始是興趣,蒐集不同形體的動物殘骸,這件事情是興趣。也因為這個起點,後來的刺青工作室使用了這些東西做佈置,成為了我的延伸。房間就是身體的延伸」。老闆楷中接著補了一句。
房間跟空間相似,但並不一樣。空間,就是我們有偶像包袱的房間延伸出來的,是更表象、展現給外人的東西。後來開了刺青店賺了一些錢、買了一些標本,又剛好跟學長在南非當地進口了一些合法貨櫃。那時候就會想如果再多一個「延伸」呢?於是「遷鳥陳列所」就誕生了。
圖/遷鳥陳列所店內琳瑯滿目的標本,令人目不轉睛。(遷鳥陳列所提供)
珍奇屋是生命的過去、時空的靜止
這間店開在大稻埕這一座老城兩年了,最初師法的對象是法國的戴霍爾標本屋(Deyrolle)跟泰國的金湯普森泰絲博物館(Jim Thompson House),「這個概念特別吸引我,叫做『珍奇屋』」。老闆楷中重複了一次,談及開店的初衷,他難掩驕傲神情,開始滔滔不絕向我們分享海外的「珍奇屋」歷史文化。
「珍奇屋」一詞譯自法文Cabinet de Curiosités,意即收藏奇珍異寶的空間,儼然一座現代博物館,許多自然科學的研究,都是從這邊開始的。回顧「珍奇屋」的歷史,可追溯至16世紀隨航海時代而來的地理大發現,歐洲水手們從各國帶回許多罕見奇趣之物,當時自然科學研究盛行。19世紀後,許多珍奇屋藏品便被陸續成立的博物館接收,作為科學研究的用途。
圖/店內巨大的野生動物標本,都訴說了一段段野生動物的故事。(遷鳥陳列所提供)
詭異的存在,極度野蠻又極度文明
談及人類製作標本的歷史,老闆楷中神情轉為嚴肅,強調很多人對標本的印象是「殘忍的」,獵殺和保育議題看似是背道而馳的事,但其實並非如此;以坦尚尼亞的塞倫蓋提國家公園(Serengeti National Park)為例,他們的獵捕就是獵捕,會有40%的營業額用於國家公園的保育作業,剩下的則是觀光和民生用途。
一般大眾眼中第三世界國家的困境,就是自然資源豐富、但民生資源普遍不足。貧窮國家的人民需要依靠觀光、旅遊產業和本土自然資源出口維生,這樣的結果導致先進國家的保育團體,往往用自己國家的觀點,去撻伐第三世界國家的困境。
「很矛盾吧?」說到這老闆楷中笑了笑,但從他眼中,看不出是怎麼樣的思緒和情緒,讓他擁有如
此獨特的觀點。矛盾就在於全球環保團體擔心環境污染,但事實上,所謂已開發或先進國家早就已依
靠環境污染富起來了,現在卻舉著「環保」大旗阻止第三世界國家發展,並否定他人的困境,也扼殺了未來開發的可能性。
圖/遷鳥陳列所店內的野生動物標本,都是特地從海外進口來台。(遷鳥陳列所提供)
標本背後的「生命」與「困境」
事實上這些困境是真實的、並且真實存在的;諸如南非、北非等地球另一端的豐饒之地,對他們而言,自然資源跟動物出口是重要的經濟來源。還有野生動物「遷徙」一事,草原枯竭和水資源的浩劫,讓野生動物成群遷徙成為必要之事,看似大自然中日常的一景,也跟水、草等資源是否足夠有關。
那什麼時候發生遷徙呢?老闆楷中向我們解釋,草食動物群居地的食物耗盡後,就會開始計劃遷徙,這時上層物種的數量,就有可能影響遷徙時的生態平衡。這一群失衡的野生動物,有些物種的數量是需要被人為管控的,這就是為什麼一些歐美國家有打獵季節,並合法核發獵祭執照。假設你抽到六頭鹿,你就只能打六頭鹿。因為這個森林中僅多了六隻鹿,獵殺多了就會破壞生態平衡。
但對於保育團體或生態團體來說,「打獵」這件事只著重於「獵殺」的部分,沒有「保育」的成分。回到「標本」的議題,它其實是整個產業鏈裡面最枝微末節的一環,因為標本本身的出口產值並不高,他是所有東西都用盡了之後,最後一個環節才會做成標本。
圖/遷鳥陳列所集合人文藝術和陳列標本等元素,成為獨樹一格的特色咖啡廳。(遷鳥陳列所提供)
屬於「遷鳥陳列所」的美學
談及開店的初衷,老闆楷中則直呼:「撇除這些議題,其實我想傳達的是『美學』。對我來說美就是自然,上帝造物裡面最符合自然規律的一種美學,我們把這個動物的模樣用在這個空間中,它便成了竊取時間的美學。」那你所認知的美學,就是大自然產出的型態?「對」。老闆楷中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進一步補充:「活著這一件事情本身就是生命動態,而生命動態的瞬間是美麗的、卻也很難捕捉的,所以某些肌肉線條、身體流線,還有這些動物經過上千萬年演化下來的,它的成果是極美的。」
對老闆楷中來說,最重大的意義不是一走進店內,便馬上映入眼簾,號稱最吸睛、高達一百六十公分的旋角羚羊標本;也絕非你不可能不去注意到、體態外型完整的馬羚,而是左轉角落牆上的浣熊。牠是楷中第一次親自收到的全身標本,也是因為交易了這一筆,因此有了現在的合夥人。他也笑稱:「偶爾會很懷念當時,如果沒有這隻浣熊,就不會有現在的遷鳥陳列所。」
圖/遷鳥陳列所看似格格不入,老闆對此卻有一番見解,並詳細闡述他的開店理念。(遷鳥陳列所提供)
格格不入的和諧
在專訪的過程中,我們提到上一次和老闆聊天時,他說到《遷鳥陳列所》在這個區域雖然格格不入,但卻意外的和諧,我們想跟老闆聊聊,究竟這一個空間,在你心裡它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
對此楷中坦言:「格格不入是因為它雖然是一個古老的文化,但在台灣它是一個很新的文化,幾乎沒有人經歷過、甚至去思考過這個文化。而這個空間之所以和諧,最主要是配色跟光線,因為我們的彩度很低、明度也不高,所以自然可以跟空間和諧。」
他進一步補充:「不管是遷鳥陳列所這個空間、裡頭的標本文化、和背後引發出來的爭論性議題,就是極度野蠻又極度文明,如同這裡格格不入的和諧。」
空間是個體的延伸
「那『渡鴉選物』美學的起點呢?」忽然想起那是楷中老闆的第一間咖啡廳,也是我們相識的契機之一。他也難得面露羞澀,表示:「裡頭都是去各個地方旅行拿回來的東西,它們在我房間裡面,是我的延伸,它本身就代表了我的美感跟喜好,就是跟我同質的東西。但當「房間」容不下那麼多東西時,這個延伸就會融不下你自己,所以你就必須要賣掉一些東西,透過買賣的過程,就產生了這個品牌。」
他也笑稱:「這是『渡鴉選物』的起點,大概大一還大二的時候吧?所以他其實是個意外。必然的結果、必然的意外。」如同開頭那句:「房間跟空間很類似,但並不一樣。空間,就是我們有偶像包袱的房間延伸出來的,是更表象、展示給外人的東西。」
圖/遷鳥陳列所的獨到美學,也是來訪時不容錯過的元素之一。(遷鳥陳列所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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