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當地抽旱煙算是高水準的,不光是我的旱煙好,而且我的煙盒也特別精緻。我的辦公桌上擺著兩個煙盒,一種是東北煙,一種是當地的山煙。朋友來了,願意抽哪個就抽哪個。有抽上口的,抓一把就抓一把,我還給煙紙。所以,抽旱煙的都愛到我這來耖點好旱煙抽。
我的抽屜裏還有兩個塑膠袋,一袋是比較有勁的旱煙,一袋是比較軟的旱煙。朋友要就自己抓,非常隨便。朋友們都說我是抽旱煙高水準的,夠檔次的。我的小煙盒是用不銹鋼做的,盒的正面是一條騰空的巨龍,背面是一只站在枝頭的鳳凰。盒蓋上是一條舒展的長龍。樣子特別美觀,特別漂亮。誰見了都說棒。但就是沒人敢張嘴要我的煙盒。因為這個煙盒,在世面上沒有賣的。這個煙盒是一個高級白鐵匠打的,上面的圖案是他用刀子一點一點雕刻的。我當時買這個煙盒,他要了二十塊錢。現在,就是二百錢也買不來了。白鐵匠十幾年前就不在人世了,我這個煙盒成了絕版。當時有賣白花鐵、黃銅片和紫銅片煙盒的,價格也就是一兩塊錢,二十塊錢的不銹鋼雕刻煙盒就算是天價了。但我喜歡,貴也買。這個煙盒我長期裝著,出去開會也帶著。朋友們聚在一起相互遞煙時,我把煙盒拿出來,人們一看都感覺新鮮,不知我這個是什麼,都拿過去瞧瞧。看過我的煙盒詩人大衛看過,詩人李志強抽過作家談歌也卷過都說好抽。當然,嘗過我的旱煙的詩人作家就更多了。詩人冉軍專門寫了一組《抽旱煙的詩人》發在《陽光》雜誌上,人們都說他寫的是我。詩裏,他把我和煙盒美化了一番。其實,他對抽旱煙不懂,我抽旱煙在高手中,算一般水準。真正高手我認識幾個。我的鄰居王叔,我們學校的樹前老師那才是高手。
王叔離休前是礦長,按說他啥好煙都見過,啥好煙都有人給送過,但他就是不抽。他就喜歡抽東北的好旱煙。礦上領導開會,別的領導拿出來高檔的煙捲抽,王叔掏出自己的旱煙卷起來。他的旱煙味在會議室裏縈繞著,壓倒了所有的煙味。
煤礦開支的日子,王叔准到煙市上去轉。見到好的,抽上口的,他也不搭價,成袋子全包圓。王叔家別的我不敢說,他家的各種好旱煙成袋子的存著。
“文革”期間他戴著好幾米高的大帽子遊街,累了就掏出旱煙卷一根。他家的好東西都被抄走了,就是那幾袋子旱煙沒人要。王叔見旱煙還在,非常高興,他拎著旱煙袋子到屋裏抽煙去了。有時我見他北邊的小樹林裏坐著抽煙,地上有一大堆他抽剩下的煙頭。王叔平反後,又當了礦長,他仍然抽他的好旱煙。公家的待客煙他一根也不抽。
樹前老師屬於煙癡類型的,他家的好旱煙品種那叫多。他把每樣旱煙裝在一個小瓶子裏,瓶子上貼上標籤,寫上煙的品種名。朋友來了,他挨個給人家嘗。然後再叫人家評價,人家的嘴都抽麻了,只能說都好。我和樹前老師在一個教研組,他抽旱煙,我也抽旱煙,他的旱煙總比我的好,一開始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我發現,他在煙裏放了罌粟葉和罌粟枝。他說:“放點這個,煙更好抽,更提神。”樹前老師的煙癮更大,他的大牙齒早就熏黃了,一講課先露出大黃牙板子,他出氣也是滿口的旱煙味。
樹前老師還有個愛好,就是養蛐蛐。每年放暑假,他帶著好旱煙到山東濟寧逮蛐蛐。逮回來後,調養一段時間,就到天津去掐蛐蛐。每次都是大勝而歸。他在天津不僅掐蛐蛐出了名,而且他的旱煙也出了名。看蛐蛐掐架時,他掏出旱煙瓶卷起旱煙,然後點著,美滋滋地抽著。欣賞著蛐蛐掐架的緊張激烈的場面。他的旱煙味,饞得天津衛也伸手要嘗嘗。天津衛一抽連聲說:“這玩意,還他媽的挺有勁。好抽,好抽。”下次樹前老師再去天津掐蛐蛐時,就給天津衛帶點旱煙。從此,樹前老師和天津衛交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