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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婉真說故事》《叢林中的山櫻花》一本了解二戰高砂義勇軍的好書

優傳媒/ 2023.11.22 07:04

《叢林中的山櫻花》封面。(圖/陳婉眞翻拍)

 

作者/陳婉真

 

山櫻花是台灣本土很常見的一種櫻花,顏色桃紅,非常鮮艷搶眼,一如我們台灣的原住民族群。

 

一直以來,台灣參加各項國際級體育競技,表現優異的多數是原住民選手;歌唱演藝界也不乏原住民的頂尖好手。原住民族天生適應環境的能力確實高人一等,原住民的五感也遠遠超過一般平地人,這種異於平地人的天賦異稟,讓原住民在惡劣環境中較能安全度過。

 

這種原住民的天賦異稟,在二戰期間的「高砂義勇隊」被充分展現,他們不僅在戰場上令日本長官刮目相看,更解救了無數日籍及台籍同袍長官的生命。

 

1943年3月1日,長谷川清總督親自前往台東廳大庄壽峠,當面表彰排灣族高砂義勇隊功成回鄉歸還隊員。在偏遠部落能蒙總督親自接見,遞送褒揚令,無怪乎連警察都對隊員敬畏三分。(圖/陳婉眞翻拍)

 

然而,誠如《叢林中的山櫻花》這本書作者所說,對台灣人而言,「高砂義勇隊」卻是一個既熟悉又遙遠的存在,大部分人都聽聞過,台灣曾經有一支參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原住民部隊,但對這支部隊的編制內容與成員多寡,卻相對陌生。因而讓這位本業是醫師的作者蔡岳熹決定寫這本書。

 

第二次世界大戰是至今以來人類史上戰爭規模最大的一次戰役,當時人口數六百萬的台灣人,在那次戰役中共有二十萬人投入,這中間也包含七梯次的高砂義勇隊員參戰,人數為3859人,其中第二回高砂義勇隊1000名成員傷亡情況不明未計外,2859人中,有1689人陣亡,陣亡率高達59%。對比全日本共有7889100人投入戰場,2121000人陣亡,陣亡率為27%;台灣人日本兵有207183人,30303人陣亡,陣亡率15%。相形之下,高砂義勇隊員的陣亡率明顯偏高。

 

眾所周知,清朝雖然統治台灣兩百多年,對於原住民是採取封山隔絕政策,劃定土牛紅線(或稱為土牛溝),嚴禁漢人越界入山開墾。

 

反倒是日本政府,在取得台灣第二年的1896年,就有人注意到原住民的勇猛戰力,當時就有組織義勇隊的想法。

 

霧社事件後,曾有參與鎮壓的日本軍人回憶說:「…彼等的兇暴誠然可惡…但其單純兼具武士道精神的另一面亦令人難以忽視…只要施以教化…於國家需要之際上前線效力,亦不是無法期待之事…。」

 

崇尚武德的日本人對軍人的尊崇可謂無微不至,即便對於沒有軍階的高砂義勇隊員,由於他們表現優異,還獲頒金鵄勳章,台灣日日新報也大幅報導,令戰士及族人同感與有榮焉。(圖/陳婉眞翻拍)

 

尤其經過1937年開始的皇民化運動之後,原住民對於帝國的認同加深,日方認為,即使對原住民施予軍事訓練,也不會再有叛亂的疑慮,因而於1941年12月編組成500人的「高砂挺身報國隊」,並於1942年3月15日從高雄搭船出征,參加第二次巴丹島戰役。

 

所謂巴丹島戰役就是麥克阿瑟戰敗退到澳洲那次,美軍節節敗退投降,日軍趁勝追擊。其中高砂挺身報國隊員們搭乘大型登陸艇,從陡峭的南岸搶灘登陸,成功的以繩梯登上崖壁,向美軍坑道丟擲手榴彈,並占領坑道中的設施。

 

對於高砂挺身報國隊的優異表現,台灣軍司令官本間雅晴中將除了頒授表彰狀給他們之外,還將他們重新命名為「高砂義勇隊」。

 

高砂義勇隊原本規劃總計有八個梯次,但最後一梯次因為終戰的關係,來不及參與,因此共有七回3859人。參戰期間自1942年3月至1944年4月。

 

其中犧牲最慘的是第三回414名成員,他們於1942年10月從高雄出發,分別被派至所羅門群島支援戰鬥、到新幾內亞幫忙建設機場及運送彈藥,1944年2月他們絕大多數人從韋瓦克(Wewak)搭船回台,想不到船甫出港不久就遭到美機擊沈,船上成員全數罹難。只有10名因其他任務未上船的隊員倖存。

 

由於高砂義勇隊員在戰場上的表現不凡,雖然他們的身分是沒有軍階的軍屬,所承擔的工作卻日益多元,除了派到各軍種參加戰鬥外,到了第五回的義勇隊,就成為陸軍情報軍官們的合作對象。先教授「四四式」騎兵槍的使用法,以及埋伏、潛伏、潛行、奇襲、夜襲、撤退、再集結等課程,再加上車輛爆破、大砲爆破、戰車爆破,及建築物爆破等訓練後,分別編組支援戰鬥。

 

日本軍唯一佩帶蕃刀的高砂義勇隊員。軍方原本發給他們軍靴,隊員們在戰地卻習慣赤腳,夜襲時無聲無息,令敵軍聞風喪膽。(圖/陳婉眞翻拍)

 

說到高砂義勇隊員們優異的夜視能力,一位日籍長官回憶說,他們夜間出任務時,前面明明是一片漆黑的叢林,但隨行的義勇隊員卻告訴他,前方是敵人的營地,帳蓬有衛兵看守,帳蓬後面有更多帳蓬,最後面還有兩門大砲。但他怎麼聚精會神的看就是看不到。

 

他們還會聞食物或是香煙的味道,就能辯識出遠方軍隊究竟是敵軍還是我軍,令日本長官佩服不已。

 

1943年1月,在新幾內亞的一場戰役中,日軍被包圍,在糧盡援絕的情況下,陣地指揮官決定組「決死隊」突圍,17人的決死隊中就有3人為高砂義勇隊員。

 

進行夜襲的時候,一定是由高砂義勇隊員當尖兵,一來他們的夜視能力好,二來他們的方向感佳,三來他們赤足前進,不論是踩到泥地或是樹枝,都不會發出聲音。

 

書中詳盡描寫義勇隊員們如何匍匐前進,通過一片掛滿空罐頭的鐵絲網,目睹敵軍夜間在營地野餐唱歌取樂,他們小心翼翼把電話線剪斷,並將炸藥綁到野戰砲的砲身上,然後成功引爆後,3人都能安全逃離現場。

 

那時日軍已經明顯處於劣勢,3人在逃出澳洲軍勢力範圍途中,目睹剛死亡不久的澳洲兵屍體,下半身不但沒有穿褲子,甚至所有肌肉都已經被割除,只剩下白骨。

 

高砂義勇隊員知道如何在叢林中狩獵,如何在叢林中找尋食物生存下去,但其他的日本戰友顯然已經到了飢不擇食的境地。

川野榮一想著,我們高砂族人的確會在殺死敵人之後割下他們的首級,但吃食人肉這種事情,卻是無論如何都做不來。

 

澳洲籍軍人則回憶戰時的情況說,被日軍突襲前幾個晚上,哨兵以為他在黑暗中看到一張戴著鋼盔的臉,但仔細端詳還是無法確認,再去原地點檢視時,那鬼魅一般的臉已經消失,讓他們覺得那只是視幻覺而已,但過不久他們就遭受日本軍的突襲。

 

因此,作者說,太平洋戰爭期間,那些關於日本軍是如何像忍者般神出鬼沒的傳說,或許有相當部分是來自於高砂義勇隊員的「貢獻」吧。

 

高砂義勇隊是日本兵當中唯一獲准佩帶「蕃刀」的,各族群所使用的,都是他們祖傳的「蕃刀」,大小及彎曲幅度不盡相同,野地作戰時卻都發揮了令人嘆為觀止的戰鬥力;他們也是日本兵中唯一赤腳在戰場奔馳的勇士,令盟軍聞風喪膽。

 

然而,曾經和日本統治者激烈對戰的台灣原住民,為什麼肯為天皇犧牲生命上戰場?除了皇民化教育的推動有成之外,依照國際條約,台灣已是日本的永久領土,台灣人已經成為日本國民,而服兵役是國民的義務,因此,日本統治台灣最後一年,已經在台灣全面徵兵。

 

一位在霧社事件中,兄長被敵對的馬赫坡族人殺害的賽德克人松山幸吉表示,他會加入第一回高砂義勇隊,是因為想要成為族人的模範,他原本的職業是警丁(警察助手);此外,許多人加入高砂義勇隊則是為提升社會地位,因為軍人地位很高,如果可以成為軍人的話,不但可以提升自己的身分地位,對子孫也會有幫助。

 

1941年10月3日,薩拉矛社泰雅族原住民青年團及少年團集合一景,其中部落代表尚有刺青。(圖/陳婉眞翻拍)

 

從軍的待遇優渥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不只待遇是教師的三倍高,家裡的食物配給也立刻提升到和日本人同等的程度,因而吸引很多人報名入伍。

 

只可惜台灣在戰後因為日本戰敗,遭受到敵對方的國民政府接收,台灣人被視為「受日本奴化教育」成功、甚至被接收者當作日本敵人一般仇視,不只高砂義勇隊的故事被埋沒,二戰被徵召入伍的台灣軍,戰後的社會地位就差沒有被當戰犯審判(的確有少數人真的被當成戰犯受審),導致這段歷史幾乎是一片空白,即便多年前在烏來設立的第一座高砂義勇隊紀念碑,也遭到當時的台北縣長周錫瑋以「紀念碑寫滿日文且充滿軍國主義字眼,限一周內將『違建部分』拆遷。」所幸經抗爭後終獲保留。

 

兩年前,輾轉得知在阿里山有一位前高砂義勇隊員莊銀池,我們特別上山採訪(請參閱https://umedia.world/news_details.php?n=202103162046596947#202103162046596947),那次訪問就是本書作者擔任我們的日語翻譯,因為那一代原住民只以母語及日語溝通,而鄒族族語的翻譯是湯進賢,他是前日本關東軍軍官、中華民國陸軍少校,也是二二八受難者湯守仁的長子,湯進賢說他要叫莊銀池姑丈。

 

今年7月15日,阿里山里佳部落的族人幫莊銀池(右一坐者)舉行壽誕彌撒 ,而今這位最後的高砂義勇隊員已離世。(圖/陳巴燕臉書)

 

前不久得知莊銀池先生以102歲高齡辭世,心中至為不捨。他應該是高砂義勇隊員中在世最久的一位,他的離開,似乎也宣示那個世代的結束,但高砂義勇隊員的勇猛與他們的奮戰精神,將是台灣人永遠的驕傲 。

 

(文章只屬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陳婉真,曾擔任《中國時報》記者、美國《美麗島週刊》創辦人、立法委員、國大代表、台灣產業文化觀光推展協會理事長、綠色台灣文教基金會執行長等職務。

她生於彰化縣,從小立志當新聞工作者,台灣師範大學畢業便後順利考進中國時報,仗義執言和使命必達、務實求真的精神,讓她在新聞界以犀利觀點聞名。

她在戒嚴時期挑戰禁忌,即投入政治改革,因此成為黑牢裡的政治犯,但是無畏無懼的堅持理想,不論藍綠執政,從不向威權低頭。

現在是自由撰稿人,想記錄主流媒體忽略的真實台灣故事,挖掘更多因為政權更迭而被埋沒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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