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共犯結構,無論如何努力,都無能為力。 無知無辜的民衆,走出投票所,交出權力,竪起白旗,任人宰割。台灣民主,到底要往哪走?(圖/取自網路)
作者/薛中鼎
1.王教授購屋
那年,王教授決定從美國返台定居。他在新北市淡水區,看上了一個新推出的預售屋建案。
建商的實品屋很漂亮,有花園、大樹與美麗的游泳池。售屋説明書,宣稱住戶可以從客廳觀賞觀音山、淡水河乃至於遠眺漁人碼頭的情人橋。此外,緊挨著社區,會有三千坪的“原生公園”。藝人傅娟還特地帶著她的兩個可愛女兒,爲這個“原生公園”,做了大幅廣告。
社區内部建築規劃盡善盡美。有健身房、文康中心、“電影院“,還有屋頂烤肉花園。而且,房屋售價不算貴。
王教授很滿意,決定在這個社區訂購新屋,返台長住。
若干年過去了,王教授對他當年的決定,深感懊惱。
當年的實品屋,很快就拆了。傅娟與女兒廣告中美麗的“原生公園”,現在是座廢園。廢園中有個荒廢的工寮,常有野狗在此徘徊,蚊蟲滋生。
緊靠著社區側方,有片狹長土地。當時的售屋小姐解説,因受地形法規限制,此地頂多只能蓋“四層高”的公寓,不會影響到社區的景觀。
沒幾年,這側方土地,就蓋了幢“14層高”的大廈,完全擋住了社區的景觀。住戶看到的不是觀音山、淡水河,而是整片的水泥墻。
宣傳中的健身房,結果是違規的“二次施工”,不得做健身房使用。所謂的“屋頂烤肉花園”,因爲沒有景觀,只存留了幾個“水泥柱”,無人駐留。
現在的社區情況,與售屋時的説明相比,完全是兩回事。王教授明白了,這根本就是建商,在售屋時,所精心設計的陷阱騙局。
“台灣的建商,真無恥!”這個購屋經驗,使得王教授,對於台灣建商,留下很壞的印象。
2. 社區管委會
王教授爲了捍衛權益,與社區管委會多有接觸。慢慢的,對於管委會的一些“真實面目”,有了瞭解。
新建案的第一屆社區管委會,要負責社區施工的驗收工作。所以建商會用盡手段,掌控第一屆管委會,以確保建商的建案,順利通過驗收。
建商推出新建案,一般不會很快全數售罄。所以這些“建商持有之單元”,都是建商用以掌控管委會的籌碼。而且,管委會委員,是自動報名參選的。建商會想盡辦法,讓“自己人”出來參選,贏得管委會席次。尤其要掌握主委、財務委員、監察委員三大職能席位。
在建商有目的、有組織、有計劃、有金援的大力運作下,大都能遂其所願。
王教授一開始,也熱心參選,成爲第一屆管委會委員。王教授很快就注意到,在第一屆的11位委員中,有五、六位,很明顯,是建商的“自己人”,包含了主財監委員,他們一路,都在有意無意間,幫建商護盤。
一般的購屋人,都有正常工作,忙得很,不會特別用心用力,要在管委會“擔當重任”,或者説,不會有什麽特殊心眼。
好些建商“自己人”的委員,知道如何“玩弄貓膩”,就一路幹下去了,終究成爲社區管委會的“萬年委員”。
王教授在淡水區公所調閲資料,做了研究,明白這些“萬年委員”,在每年的住戶大會前,都會收集“授權書”。譬如說,你收集了二十份住戶授權書,你就得到這二十戶的投票權。
一般住戶不在乎這些事。你跟我要“授權書”,我就給你。你要記得幫我領取“參加大會”的“全聯超市三百元禮券”就好。
若干年下來,社區大小運作都已“固態化”了。幾位建商的“自己人”,都成了社區的“萬年委員”。萬年委員們年年依慣例大量收集“授權書”,年年以高票連任。
偶爾也有“熱心公益”的獨行俠,參選成爲管委會委員。獨行俠很快就發現,自己在管委會,只是個“局外人”,很難發揮作用。
獨行俠幹了一兩屆,就不再參選了。所謂的管委會權柄,掌握在這幾位“萬年委員”之手。
幾位萬年委員,有自己的 Line群組,獨行俠不會被邀請進入群組。群組加上每年所控制的“授權書”,足以控制社區所有議題的最終決定。
王教授也很清楚,社區工程的“標案”,管委會會找二三家廠商來“比價”,其實能來比價的,都是“自己人”介紹來的廠商。
王教授很快就看出來,建商、管委會萬年委員、施工廠商、根本就是個共犯結構體。
3.王教授努力捍衛權益
爲了捍衛自己的權益,王教授也做了很多努力。同時,王教授也借此機緣,深入了解台灣社會,是依據什麽樣的《潛規則》在運作。
王教授查詢得知,新北市府有設置“消保官”,以保護消費者權益。王教授備齊了厚厚資料,向“消保官”申訴。
消保官找了建商代表,來與王教授會談。
建商代表說,緊挨社區的“三千坪”土地,是新北市政府核定的“公園用地”。建商的廣告,提供的是未來的“願景”,不是當下的“實景”。至於市政府何時會撥款興建公園,要問市府,不要問建商。
其他問題,譬如社區景觀被屏蔽了,建商說,一切要回歸購屋合約。合約沒有清楚載明承諾的,建商都沒有責任。業務員的售屋説明有問題,請王教授找業務員解決。
最後,建商說,“王教授,如果你不滿意,歡迎你找律師,依據購屋合約來打官司”。
新北市府的周繼雄消保官,將雙方論點,記錄列印,請雙方在文件上簽名,表示“知悉”對方論點。這場“消費者申訴會議”,就結案了。
會後,消保官善意的提供給王教授,新北市政府“法律諮詢中心”的聯絡電話,建議王教授循法律途徑解決紛爭。
王教授向消保官道謝離去。心想,消保官的工作,原來只是做做記錄,建議消費者找“法律諮詢服務”,這工作,誰都能幹吧。
會後,王教授繼續在維權之路上,踽踽獨行。
經王教授多方瞭解,市府在可預見的將來,是不可能撥款興建這片“三千坪原生公園”的。而且,政府的土地規劃,每五年可復核一次。換句話説,所謂的暫定“公園用地”,有可能將來被變更地目,成爲“建築用地”。 地目一旦變更,很多人會因而獲得暴利。王教授直覺,一定會有“有力人士”,設法變更土地地目。
所謂的“三千坪原生公園”的“願景”,是在做夢。
王教授進而約了市府的“法律諮詢中心”。諮詢中心的法務顧問告訴王教授,他所申訴的建商“涉嫌詐欺”的問題,比比皆是,其實是社會常態。
法律顧問給王教授兩點建議。第一,若要打官司,應找專業律師,市府不提供“司法訴訟”的服務;第二,建議王教授 “下次再買房子”,要買成屋爲好,不要再買“預售屋”,減少被建商詐欺的風險。
之後,王教授約了專業“房地產”律師諮詢。專業律師説,社區有350戶,王教授一人,豈能代表社區 350戶求償? 就算勝訴,頂多只能求償全體住戶權益損失的 350 之一。
何況,打官司曠時費日,建商還有專業的律師團隊,有組織、有經驗、有財力、有社會關係,甚至黑道背景。
律師建議王教授說,“打官司,不是看誰有道理,是看誰的力量大。到此爲止吧。省點力氣幹別的事,更划算”。
之後,王教授又上網查詢,建商似乎撤銷了公司的注冊登記。換句話説,建商獲利了結,注銷公司登記。
在維權過程中,王教授也找過“消基會”,與“公平交易委員會”等。這些社會團體的服務内容,都與“房地產買賣糾紛”無關。
總之,王教授明白了,建商是會以專業手段,來欺負消費者。而且台灣幾乎所有的建商,都這樣做。
4. 台灣民主往哪走?
現在,台灣的選舉季又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疑惑與浮躁的感覺。
王教授有個感悟,就是建商賣房子,精心設計陷阱,消費者因而受害;與政客選舉,精心設計語言與認知迷障,民衆因而受到欺矇;兩者的基本結構是一致的。
兩者可比性如下:
不實之宣傳
建商爲了要誘導消費者買房子,大做“不實之宣傳”;選舉參選人,爲了贏得選票,也是大做“不實之宣傳”。先吹牛皮,誘人買單。以後出了問題再扯皮,見招拆招是妙招。
控制“立法與民意機構”
建商爲了自己的利益,會設法控制社區管委會,管委會淪為建商的門房馬仔。台灣的政黨與相關財團,也會極力設法控制立法與民意機構。立法與民意機構也有很多“萬年委員”,與政黨、財團、黑道,形成長期的共犯結構體。
社會系統運作的《潛規則》
政府有關單位的運作,有其《潛規則》。不論是消保官、市府法律咨詢中心、工程部門、還是專業律師,對於民衆權益受害的反應,都很“固態化”。
一般民衆很無力
社區大多住戶,各忙各的事,不會很積極努力形成組織力量來維護權益。所以面對組織力强大,目的性明確的建商共犯結構體,是沒有對抗能力的。
同樣的,台灣的一般民衆,面對政黨與財團的結構共犯體,是無力對抗的。就算是努力了,到頭來,還是會像王教授一樣,選擇“知難而退”。
權力使用的一次性
購屋者在買房子之前,是有發言權的。一旦簽了購屋合約付了款,消費者的權力就“一次性使用完了”。之後,消費者面對建商,處於絕對劣勢。建商怎麽説,怎麽搞,消費者都沒有權力應對。
台灣的選舉也是如此。每四年的總統大選,民衆只有“一次性的權力使用權”。在進入投票櫃之前,民衆好似有發言權,投完票了,“一次性的權力”,也就使用完了。
當選的人,要怎麽亂搞,都行。進萊豬、吃核食、封媒體、亂買軍火、要埋設地雷、要送民衆當炮灰、整天胡説八道、貪贓枉法、怎麽亂搞都行,民衆都莫能奈何。
最後,王教授寫了首白話詩,總結感想,留爲紀念。
白話詩:《台灣民主往哪走?》
大選又到了,大家忙得很。
我不禁要問,
台灣民主,正往哪走?
台灣民主的幕後黑手,
是貪婪玩法的政黨與財團;
一旁敲鑼打鼓的是,
為了錢,選邊吆喝的藝人與媒體。
中間是,依《潛規則》運作的公務人員。
民意代表是
政黨、財團、黑道,的門房馬仔,
護航是職責。
看看王教授,
面對共犯結構,
無論如何努力,
都無能為力。
無知無辜的民衆,
走出投票所,交出權力,
竪起白旗,任人宰割。
台灣民主,
到底要往哪走?
(文章只屬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作者簡介
薛中鼎,大學讀理科,有比較嚴格的邏輯訓練,後來在政大讀企管碩士,美國讀管理科學博士。
大約有北方遊牧民族的基因,所以換了些不同的工作領域,在美國、北京與台灣都生活多年。雖然“遊牧”四方, 對於中國文學與歷史,尤其是文學與歷史的關聯性,以及歷史變遷的邏輯性,一直有濃厚的興趣。喜歡嘗試著以百年後歷史學家的角度,來分析探討當下的現象與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