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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講台灣人的故事》素人畫匠

優傳媒/ 2023.05.04 20:13

河邊碼頭邊常見的倉庫,屋頂上停著一整排聒噪的海鳥。這是老公初試啼音的蠟筆畫作。

 

作者/林明美

 

愛德華王子島上的景色,無論是森林、沙灘、花草、房舍,美得令人屏息,雖然總是緊抓手機,嘗試留下美景,但總覺得掌握不住那份感動。後來居然不自量力的拿起畫筆,雖然只是初學,卻也自鳴得意。

 

「想」畫,但要如何開始呢?

一天,來到小鎮河岸旁一處小型義賣畫展,看著那些描述島上景色的畫作,老公心中蠢蠢欲動。之後,又見到商店中販售貝殼畫作,濃烈的色彩,很能表現島上亮麗的夏日。這下,連我也動心了。遂起了「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的念頭。

 

但是,已去上次拿起畫筆歲月數十載,過去囫圇吞棗,得過且過,有限的幾堂美術課,早在聯考壓力下交還老師。我們與生俱來如幼兒般任意塗鴉的能力,也早經蒙蔽,更何況什麼壓克力、油彩、粉彩,一切現代繪畫媒材、技法,全都一竅不通。咋畫呢?

 

我們這對年紀加起來超過120歲,剛從職場退休的老夫妻,在反璞歸真,動心起念之際,追想起兒時那順手拈來的天性,加上各種天時地利,倒也逐步開展出島上繪畫歷程。

 

一回,散步海灘時,不小心撿回了被海浪淘過千百回,却仍完美無缺的幾個大貝殼,之後,又陸續撿了些漂流木、浮球、石頭等。回家努力洗洗刷刷,烈陽下曝曬多日。再專程到小鎮廉價商店買下幾瓶多用途顏料(小鎮沒有美術用品商店),及孩子們小時用的蠟筆,準備開工啦 !

 

該買的材料似乎是買齊了,貝殼也悄悄的等待了許久,只是,兩人近鄉情怯,遲遲拿不起畫筆 !

 

第一幅畫出現了

話說,一天早晨散步時,恰好碰到鄰居帶著狗兒散步,老公一時衝動,徵得鄰居同意,拿起手機留下影像,回家後,創意泉湧,邊回信讀書時學的小技巧,邊構想畫面佈局,忙了整整一上午,先畫輪廓,再蠟筆塗色,完成第一張蠟筆畫作「女人與狗」。

 

雖是處女作,但看到辛苦呈現的畫作,真是心滿意足,老公忙者拍照傳送鄰居與家人分享,赢得「太好了」、「太有天份了」、「我要收藏一張」等,親情加友情的熱烈鼓舞,惹得老公開始沈迷於畫家的美夢中,又順手畫出島上處處可見,卻又各個不同,我們最愛的「燈塔」。

 

 

報名上繪畫課,成為課堂唯一的男人

鄰居捎來訊息,小鎮繪畫、編織、陶藝等藝術家作品,多在河岸旁的藝術家工作室(Artisans On Main))展售,工作室也會開設繪畫課程。這不正投所好嗎?我們正需專家指點,兩人眼睛一亮 :「我要學畫畫!」

 

暑假高峰已過,所幸還有一堂壓克力畫課程,40元加幣,包你2小時完成一幅畫。指導老師羅蘭住在小鎮附近,是一位親切女性業餘畫家,作品大多為海島景色。

 

學畫當天,滿滿約3、40位學生,多是中老年婦女,上課前,前座女性同胞親切地回頭向老公說 :「你真棒 ! 這裡唯一的男人,我老公都不肯來呢 !」萬紅叢中一點綠,本來嚇得差點在教室門口就逃走的老公,聽到這話,臉又紅了,只能假作鎮定,埋頭整理畫桌。

 

第一次接觸壓克力原料,第一次拿起畫刷,完全不清楚到底在幹什麼,半堂課後,海、天、獨木居然也逐漸浮現,果然,一堂課結束,雖然不怎麼樣,倒真的各自完成一幅壓克力畫作了。

 

當天學畫的婦女,有些人早有基礎,自是駕輕就熟,還有餘裕指點新手。至於坐在我們斜後方的兩位婦女可有趣了,居然自帶葡萄酒與高腳杯,邊聊天品酒,邊任意揮灑,一派輕鬆逍遙。對比我們兩人認真聽講,蹙眉聳肩,埋首苦「描」的「用功」態度,自然立刻對照出東西文化教育的大不同。

 

好在,我們那從小在課堂兢兢業業的態度,在羅蘭老師輕鬆詼諧的指點下,倒也慢慢放鬆,開始找到些許創作的能力。

 

教壓克力畫的羅蘭老師,與我們的繪畫成品合影。

 

壓克力畫在顏料乾燥後,是容許再次修改的。回家後,對著那幅畫,左瞧瞧、右看看,總覺得色彩不夠豐富。反正羅蘭老師也管不到了,老公這才大膽拿起畫筆,改海成河,對岸增加樹叢房舍,天空來些白雲,沙灘長出花草。管它筆觸構圖,反正我喜歡就好。

 

那堂繪畫課,學會大膽塗抹畫布,但其他技巧,則一概弗得知。撿來的那些貝殼、石頭還等著料理呢。所幸,那堂唯一的美術課喚回了我們的繪畫魂,網路科技的發達,也讓我們有了自學的機會。

 

老公就著照片,臨摹起子們泳池畔的景象。這張畫還珍藏在小孫房中呢 !

 

我們兩人中,真正有繪畫興趣的是老公,所以,不久後,老公的畫作數量就越來越可觀,甚至在我的慫恿下,也斗膽看著照片,畫起小子的人物畫。只是,這「素人畫匠」派頭越來大,還任命我為專屬助理,負責洗筆換水呢 !

 

從此,我們,尤其是老公的繪畫課,正式開展了。

 

畫石頭、畫貝殼

我們每天散步的沙洲,隨處可撿到漂亮的石頭和大大的蛤蠣貝殼,自從發掘繪畫樂趣後,兩人常興致勃勃的蹲在沙灘上,挑肥揀瘦的,再像烏龜般重重的背回住處。

 

有一次參觀對岸早期法國人登陸的歷史古蹟,在紀念品店中見到畫著沙灘、海天、小屋的貝殼畫,及一顆顆小石頭繪製的小房屋,動心極了。我們原本就對島上海天景色極為著迷,也喜歡品頭論足考察各處美麗房屋。第二天,老公對著照片仿畫,花了好長時間,塗了改,改了塗,完全土法煉鋼,半天終於完成第一幅貝殼畫,說不上「匠心獨運」,倒也「匠氣十足」。兩人戲說,如果擺攤,或許可以賣個5元加幣吧 !

 

我不太有耐性做細緻工作,但是看到那些美麗的小石頭房屋,倒也躍躍欲試。辛苦塗完底色後,小小的窗戶描邊可真費工,我不耐煩了,丟給老公請他幫忙。他欣然拿起畫筆,一橫一豎仔仔細細的描邊畫線,花了一整下午,蓋起11棟小小房舍。

 

利用小時頭造型,簡單畫出色彩繽紛的蘑菇屋,是我最喜歡的嘗試。

 

這是比較需要技巧的貝殼畫,當然是老公的作品。

 

石頭上畫狗兒,想念起家中老狗

一天,老公又忙著在石頭上畫畫,這回依著石頭的形狀畫了一條老胖老胖的小狗,挺可愛的,我們對著狗石頭評頭論足,快樂的聊了一天。沒想到,晚上突然接到兒子從台灣發來的訊息,家中15歲的老狗「阿米哥」在獸醫院往生了。聽到這個消息,我們都驚呆了。

 

 

我們家中養了兩條臘腸狗,「阿米哥」是3歲左右才從朋友狗場領養的,或許是之前幾次被主人棄養的經驗,容易猜疑,喜歡搶食,緊張時也會開口咬人,一直無法和我建立起親密的感情。倒是從小叛逆,學習不太開竅的小兒子,基於革命情感,特別憐惜阿米哥,覺得我不公平,偏愛一個月大就來到家中的小臘腸「波尼」。

 

但是,有甚麼辦法呢?「波尼」從小睡在我的胸前,乖巧靈敏,溫順可愛,百分百信任老媽,從不惹事,自然沒被罵過啊!也因此,小兒子常形容這是一隻不知道恐懼,沒受過挫折的狗兄弟。

 

出國前「阿米哥」一直寄養在朋友的狗場,我們去探訪時,發現瘦了,也不太愛動,心中雖覺得不妙,只沒想到時刻真的到來了。

 

小兒子主動負起責任,處理「阿米哥」的後事,還把骨灰撒在盆景上,帶回家朝夕勤灌溉。我們隔山隔海的,什麼也做不了。老公說,那就只有回去後把這個狗石頭送給兒子,做個紀念也好。

 

後來呢……?

起初我們畫畫時,小鎮買不到專業用具,因陋就簡,只能利用最普通的鉛筆、塗料,亂塗亂抹。後來在城裡發現了專業美術用品商店,興沖沖的買下新的顏料、畫布、素描筆。一下子,繪畫用具從廉價商店升級到專業美術店,素描筆也分起等級,雖然技術未有長進,用具可專業得很!

 

動畫中,勞德家的主角們在爺爺的木頭上復活了。

 

回台後,老公持續繪畫喜好,斷斷續續學過曼陀羅畫、佛畫。但最得意的則是在孫子下訂單時,為小孫量身訂「畫」。畫過他們最喜歡的恐龍、蝙蝠俠、蜘蛛人、角落生物、勞德家的主角等。爺爺依圖描繪,小孫逐一指點,爺孫倆快樂無比呢 !

 

林明美,台灣桃園人,台大人類學系畢業,國立台北藝術大學傳統藝術碩士暨傑出校友,文化大學都市計劃博士,一生熱愛文學寫作,長期視博物館發展、文化資產、考古遺址保存為己任。

她是新北市十三行博物館創館館長,一手打造該館和八里左岸的相依共存關聯,並曾擔任國立故宮博物院及歷史博物館展覽組組長等職,現任靈鷲山生命和平大學籌備處主任。

林明美為桃園蘆竹區望族後代,家族多從事教育及治理鄉里事務,日治時期更有叔祖赴日求學或留學滿洲、創業等。偶然機緣下接觸學界相關研究出版,揭露家族自清代歷日治至現代以來,與當代社會的淵源,燃起她血液中一直存在的探索DNA。

本系列文章以她的家族為經,聯結歷代社經文化脈絡,兼具史實與趣味性,極具可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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