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頂端
|||
熱門:

陳婉真說故事》打造戰鬥機的小小兵二戰親體驗

優傳媒/ 2022.08.23 19:34

前立委何敏豪(右一)的叔叔何春樹是台灣高座會副會長,有鑑於高座會會員年紀都已超過90歲以上,何敏豪和幾位高座會會員的第二代籌組「台日交流高座之友會」,算是台灣高座會的二代會,這也是全台唯一緜延兩代的台日交流團體。呂籴(左二)知道這項消息後,特別整理他保存的許多高座會史料,交給何敏豪,希望讓這段珍貴的戰爭情誼永世留傳下去。左一為另一位高座會會員趙世乾。(圖/高雄市關懷台籍老兵文化協會提供)

 

作者/陳婉真

 

77年前的8月15日,是台灣近代史上翻天覆地大改變的一天。那一天之前台灣人的國籍是大日本帝國、學校教的是平假名片假名;那天過後沒多久,台灣人變成中華民國籍、學校教的是ㄅㄆㄇㄈ。

 

在那巨變的時刻,還有成千上萬台灣青年,遠在日本、滿洲、中國、南洋諸島,甚至新幾內亞各地從軍,有的戰死他鄉,有的正在等待運送回台的船隻。

 

來自雲林褒忠的呂籴,也是在等待船隻返台的人之一,那時他在日本神奈川縣的厚木海軍飛行場,他原先的任務是海軍工廠的「整備員」(二戰期間日本沒有空軍,而是分屬陸軍及海軍航空隊)。

 

厚木機場是戰後美軍進駐日本的第一站,1945年8月30日,盟軍最高統率麥克阿瑟等美軍高級將領搭乘軍機,在厚木海軍飛行場降落,隨後接受了日本的投降事宜。

 

「日本天皇宣布降伏(投降)後,我們的任務也結束,但多數人還是住在原分配的工作地。我那時在厚木機場,我們沒有被分配什麼任務,美軍來時我們就在旁邊觀看。

 

他們下機後第一件事就是架設電訊系統,接著看他們很快的釘一整排的小方框,原來是在釘馬桶(美國人不會使用和式蹲式廁所),第二天早上起床後,看到那一整排廁所都坐滿了人,每個人都是邊方便邊看報邊嚼口香糖,那畫面真有趣。」呂籴說。

 

台灣高座會會員呂籴(右)熱心參加解嚴後的高座會活動,他因為兒子在台中從事電機工業,近年長住台中,想不到在日本學造飛機的基礎知識,讓他成為幫兒子看顧門面時偶而派得上用場。另一位少年工趙世乾(左)也是他在閒聊中得知兩人同是高座同學,雙方常有往來,可惜本次訪問因為時間的關係,以及趙世乾耳朵重聽,無法作深入訪問。(圖/高雄市關懷台籍老兵文化協會提供)

 

1928年出生的呂籴,雖然家住雲林偏鄉,父母親很希望栽培他多讀點書,為此父親特別把他轉學到嘉義的玉川公學校(今崇文國小),公學校畢業後繼續考入同校高等科(二年制)。

 

就在高等科尚未畢業期間,1942年台灣總督府以海軍工員名義,招募公學校、高等科及中學畢業的青少年到日本神奈川縣高座郡製造各式軍用飛機,並以半工半讀和高薪為號召,吸引許多人報考。呂籴也去報考並獲得錄取。

 

他們先到岡山南開寮61航空廠(今空軍官校)受訓,「那時正好碰到赤痢大流行,8千多名少年工之中,至少有1千人以上受到感染,我們被送到岡山軍醫院隔離7~10天。來自嘉義以南各州的少年工是最後一批赴日的,屬第7期,我又被隔離,等隔離期滿才搭船出發,所以算是最後一批的最後一梯少年工了,人數大約50人左右,詳細數目我不清楚。」呂籴說。

 

那是1944年4月底的事了。由於日本逐漸失去制空權,船隻在海上航行常會遭受美機或美艦攻擊,他們搭乘的是病患船,也就是船上插有紅十字旗的病船,和其他船隻共有13艘船隊,「用瞞爸騙母的方式,先往南洋方向駛離高雄港,到了晚間才調轉方向往北,沿著中國沿海一路駛經上海、青島等地,但都沒有上岸,只記得青島的房屋屋頂都是紅色的。

 

我們總共花了19天的時間才經由黃海、經過朝鮮的釜山,最後抵達九州,我們在福岡下船,之後再轉搭火車到達高座海軍工廠。

 

航行期間,有一天船的附近海面上出現三條白線,後來船上的日本籍船員告訴我們,那是敵方的潛水艇向我們發射魚雷攻擊,我們不懂,不太知道害怕。」呂籴說。

 

少年工經過嚴格集訓後,依各自的特長分組,包括有負責機械、車床及整備等組,其中整備組是指成品出廠前的總組合,算是最後的組立(組合)品管組,呂籴被分發擔任整備組,先是派往橫須賀等候派遣,或是各相關公民營軍工廠有人力需求就去那裡找人。

 

高雄市關懷台籍老兵文化協會有鑑於二戰老兵凋零快速,近年加緊找尋散居各地的老兵進行口述歷史訪問,並作成文字及錄影紀錄,這些資料都將成為台灣二戰的重要史料,這是本次訪問後的大合照。(圖/高雄市關懷台籍老兵文化協會提供)

 

戰爭期間距離死亡最近的是,有一次在厚木機場時,他利用空閒時間,偷偷跑到一架舊飛機上睡午覺,突然間聽到噼噼叭叭好像炒豆子的聲音一直逼近,原來是美機來掃射。

 

另一次是他們被派到三菱工廠支援時,日期是1944年12月18日,美軍對名古屋發動大空襲,三菱廠全廠被夷為平地,隊友中有25人罹難。這些罹難隊友是夜間加班中遇襲的,呂籴則是上午正要前往上班,距離隊友被炸死的地方相差不過200公尺,原來戰爭期間生與死的距離是如此的近。

 

少年工的月薪依學歷高低不同而有所差異,呂籴是高等科畢業,他記得月薪是5、60円,含底薪日薪8.5角,合計每月25円,外加若干津貼及加班出差等費,算是相當高薪,戰後還發給700円的退休金。

 

可惜這些錢有部分在戰後因為糧食缺乏,少年工們四處找食物等而花費掉了,最大宗的錢是被一位表哥騙說要娶一個朝鮮老婆,請他先借錢讓他娶妻,表哥還特地帶他去「未婚妻」家中拜訪,事隔很久他才知道那是一場騙局,表哥也因此滯留日本不敢回台灣,兩年後因品行不良,被日本驅逐回台灣,又用要娶妻的理由來找呂籴的父親幫忙,這次呂父只同意借他兩頭豬及兩床棉被,呂籴則不敢告訴家人錢財被騙的事,加上戰後社會混亂,政府實施三七五減租及耕者有其田等政策,他也花了些錢參與佃農的耕地放領收購,最後也告血本無歸,他從此決定不再亂投資,安分守己顧好自家農地做一名農夫。

 

戰後很長一段時間由於政權移轉,有日本經驗的台灣人特別容易招惹諸如白色恐怖等政治迫害,以致全台曾被日本政府徵召參戰人數超過20萬人,其中約5萬人戰死或失踪,其餘15萬人生活保持低調,以免惹禍上身,直到解嚴後才慢慢恢復彼此之間的交流。

 

1988年6月,台灣高座會第一屆全國聯誼大會,由台中區會承辦,在全國大飯店舉行。更名為「臺灣留日高座聯誼會」,並追認李雪峰、何春樹、周風其為台灣高座會總會會長、副會長與總幹事,當時會員多達3200人。

 

台灣解嚴後,二戰期間曾參與作戰的台灣兵才開始重新聚首話當年,其中以到日本造飛機的台灣高座會,因為人數超過八千多名且都在同一處集訓,年齡也較一般參戰的台灣兵較年輕,活動力甚強,當年每次聚會都有數千人參加。圖為2003年在陽明山中山樓的大會手冊封面。同年10月,適逢高座海軍工廠成立六十周年,繼五十周年組成大型訪問團前往親善交流,由「日本高座日臺交流之會」與「日本高座會」及當地各界組成歡迎委員會,舉行盛大紀念大會及日本政府頒發遲來的畢業與在職證書,並由神奈川縣議會、大和市役所贈送感謝狀,感謝高座會對兩國交流之貢獻。參加人數會員600人,連同眷屬共1200人熱烈參與盛會,頒發畢業及在職證書,可謂「遲來58年的畢業證書」。

 

呂籴也參加了這次的聯誼大會,由於事先沒有想到參加者多達3千多人,全國飯店根本找不到容納得下那麼多人的會議廳,很多人不得不被迫在飯店外圍綠園道搭帳篷慶祝,即便如此,這些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高座同學們心情依舊興奮;而經過多年的各自打拼,少年工們把在日本的辛苦訓練轉換成人生奮鬥的動力,絕大多數少年工在社會上都有一定的成就與社會地位。

 

然而,77年後的今日,少年工凋零的速度相當快,為了延續當年少年工的精神,加上日本也在更早即成立高座會,紀念這段台日共同奮鬥的歷史,兩邊的高座會長期以來一直保持非常頻繁而友善的聯誼,台灣高座會近年也由何春樹的侄子前立委何敏豪出面,籌組「台日交流高座之友會」,算是台灣高座會的二代會,這也是全台唯一緜延兩代的台日交流團體,呂籴知道這項消息後,特別整理他保存的許多高座會史料,交給何敏豪,希望讓這段珍貴的戰爭情誼永世留傳下去。

 

作者簡介

陳婉真,曾擔任《中國時報》記者、美國《美麗島週刊》創辦人、立法委員、國大代表、台灣產業文化觀光推展協會理事長、綠色台灣文教基金會執行長等職務。

她生於彰化縣,從小立志當新聞工作者,台灣師範大學畢業便後順利考進中國時報,仗義執言和使命必達、務實求真的精神,讓她在新聞界以犀利觀點聞名。

她在戒嚴時期挑戰禁忌,即投入政治改革,因此成為黑牢裡的政治犯,但是無畏無懼的堅持理想,不論藍綠執政,從不向威權低頭。

現在是自由撰稿人,想記錄主流媒體忽略的真實台灣故事,挖掘更多因為政權更迭而被埋沒的歷史。

 

熱門關鍵字:

談古論今 -

社群留言

台北旅遊新聞

台北旅遊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