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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2事件一年後 在搶救最前線的他們這樣過

慈善新聞網/ 2022.04.03 09:06

【0402太魯閣號失事周年專題三】

  TCnews慈善新聞網「0402事件」採訪團隊從2021年事件發生後,到2022年3月,近一年的時間,一直與當時投入救災第一線的警消人員保持互動與關懷,這一年來,包括第一線人員如何走過見證無常所產生恐懼的陰影、警消主管與政府部門對「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心輔的機制與看法、當時協助輔導的醫療與心輔體系的輔導看法,及救災第一線的警消人員個人如何自我療癒等面向,做有系統且深度的探討。

  花蓮縣消防局特搜組員蔡旻諴曾獲得鳳凰獎,從事消防工作15年的他,在0402事件發生後是第二批抵達的搜救人員,在此次0402事件的救援行動中,在所有救災人員的消防生涯裡,大多數都是第一次經歷大量傷病患的救災現場,不論是搶救困難的行動,或者是執行救援中的心理建設,都是一次衝擊式的成長及改變。

  回憶起搶救當天狀況,蔡旻諴指出,當時整個搶救空間是幽閉、陰暗,鼻腔充斥著粉層、機油及混雜著血腥味;最令人心裡沉重的衝擊,是看見幼小的罹難者,但此時每一個救災人員必須執行搶救勤務,不容許多過多的感情用事,還是要往前挺進到裡面去搶救生還者,繼續挺進隧道深處;救援途中彼此的訊息交換,往往也是令救災人員感同身受的時刻,親人的天人永隔,倖存者的無助及冀望,救難人員必須堅守著那份救人的心情,來去面對各項會令普通人瀕臨崩潰的現場,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救援的工作,並非簡單敘述,旁人看圖說故事,或者片段視頻就可以感同身受…一個救難人員,救難人員的挺進救援,是進入最危險的熱區,但那裡,卻是一般民眾逃離的地方!但大家都把自己的期望加諸在他們的肩膀上,身為救難人員,本就以搶救生命為首要,自身生命並行兼顧之,然而,但社會大眾往往卻忽略了他們也是跟大家一樣的普通人,但自身的消防魂,驅使著他們完成一項又一項的危險任務;成功完成任務,但其背後呢?消防員的身心,由誰來照顧?每一次夥伴間的互相調侃吐槽,只能以此相互鼓勵慰藉,僅有少部分的人能夠理解其內心的壓力,是有多沉重。

  蔡旻諴說:沒有人會願意一直想起每一個救災案件,也沒有人會選擇遺忘每一次執行的搶救經歷,不刻意提起,是因為已經從中學習,經歷成長;反覆地讓自己沉浸其中,並非一個好的調劑方式,這也體現在當次事件的所有關係人身上,我們一直都在成長,一直都在改變,努力讓自己更能勝任每一次的搶救,致力於完善每一個救援的方式。

  0402事故當天,前往支援交通勤務的花蓮分局巡官林廷諾提及,當時他在仁和事故現場附近執勤,看到列車翻覆這麼嚴重,思忖自己不是本地人,也需搭火車返鄉,事故發生後那幾天,工作繁忙、高壓,之後到殯儀館協助家屬辨認大體,那陣子心情也是蠻低。

  林廷諾說,後來接受警局安排慈濟醫院的針灸、芳療,再透過找朋友聊聊天,告訴自己這是自己的工作。大約是殯儀館完成後一個月,才覺得終於結束、放鬆。

  如果說現在提到還是會有陰影的話,林廷諾指出,以前搭火車上車就睡覺,現在就是會想一下、看一下座位前後左右的人,萬一發生什麼事情,我們是一起的,希望沒事,沒發生事情我們只是坐在同個車廂的乘客,發生事情,我們是命運共同體。

  在0402事故事件中,警方鑑識人員的身心狀況,一直是警局長官關心的重點,根據災難與創傷心理資訊網建議,組織對救災者最好限制輪班工作次數、避免救援工作超過12小時,讓救援者從曝露程度最高的任務輪換到曝露程度較高的任務、甚至強制休假。

  從事鑑識工作22年的花蓮縣警察局鑑識科長呂政鴻,在0402事故中率領鑑識團隊在事故現場殘骸碎片中,尋找關鍵證據及罹難者遺骸,而他也在第2天會同國家運輸安全調查委員會及台鐵專業人員協助下找到約2公分的行車記錄器CF卡。雖然鑑識單位因工作特殊需經常面對大體,但此次事故罹難者眾多,且衝擊力道過大,造成半數以上大體斷裂四散,同仁中部分工作年資未滿3年,從未見過如此慘狀,為保護同仁身心狀況,科長特別交代同仁不要連續兩天到災害現場,調整同仁工作至殯儀館協助家屬指認,而自己則連續4日至現場配合檢察官蒐證。

  直到勤務告段落後,4月10日到台北上課,他還記得,他所搭的是太魯閣第6車廂,這趟北上行程,車上其他乘客似乎感受不到恐懼,但他卻無法跟過去一樣睡著,因為事故列車的每一節車廂他都走過,雖然是不同列車,仍會浮現車上相關位置的慘況及罹難者位置。呂政鴻提及,事件後搭火車會挑車廂,盡量避免坐在前面車廂,或許「時間」是最好的療效,最近搭車就沒有不安的狀況。呂政鴻表示,那段記憶暫時抽離、結束任務就好,有單位跟你要資料,就會一直從記憶裡被挖出來,對我們的幫助就是「時間」。

  另一位在鑑識單位服務三年的花蓮分局鑑識小隊服務的陳怡安,在0402事故發生後,她就跟鑑識小隊同事趕去殯儀館做攝影紀錄,第一、二天無法休息,大體一直來,一直紀錄,工作就是拍照編號,現場人員在屍袋有編號,全部攝影記錄起來,看身邊是否有包包、證件,採指紋。陳怡安說:「生命是不能馬虎的」,我覺得每一個人不能對生命無所謂,所以我們在看案子一定要更注意細節。

  陳怡安說,遇到新的大體沒有辦法思考什麼,當下就是趕快拍照,後面可以看到葬儀社陸續送進來,無法思考,當下有震撼到,以往看到的是我們去現場、了解狀況,我們在殯儀館看到的是開屍袋那一瞬間,我們不知道她發生什麼事,有震撼到,但是基於職責所在,還是趕快處理。也不知道自己處理幾位,已經忘記自己在殯儀館待幾天。

  陳怡安指出,她本人沒有什麼忌諱,回到家前會先把衣服換下來,家人都知道,不會特別說什麼,只希望她能找時間好好休息。

  陳怡安提及,她不會覺得走不出來,但從事鑑識工作後,會去交代後事,因為不知道無常何時到來,哪一天碰到意外就不會因為沒交代後事而有遺憾,至於她交代後事這部分,家人蠻看得開。

  陳怡安說,0402事件勤務結束後,分局有安排心輔關懷,但她自己很忙沒有過去,不過有聽偵查隊同事說很好。這段心輔關懷期間,遇到很多人送餐點來、關心,雖然忙,看到大家很多人來幫忙,有感覺對她們的關心。

撰文/林弘展、陳誼謙;攝影/蔡哲文、陳誼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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