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以來，中共中紀委每年都製作一部反腐紀錄片，還原貪官的貪腐行為。《零容忍》是今年五集紀錄片的片名，首次披露了過去兩年最令人關注的幾宗要案的細節。從片中腐敗官員的違法行為顯示，他們得以長期斂財而不被發覺，以及背景存疑的人得以靠行賄獲得數十億美元的銀行授信，乃是由於社會缺乏公開性和透明度的緣故。(圖/取自網路)
作者/王向偉
如果用一個詞語形容來國家主席習近平執政特色，「反腐敗」定是首選。
2012年底登上權力之巔後，習近平發起了這場前所未有的鐵腕反腐運動。通過強力反腐，不僅打壓了政治對手，迅速鞏固了權力地位，還贏得了廣泛的民意支持。過去10年裏，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及各地紀檢部門共查處了400多萬名幹部，包括近500名高級幹部。同時，90多萬人被開除黨籍，約佔全部9500萬黨員的1%。
2016年以來，中紀委每年都製作播放一部多集反腐紀錄片，讓人們對中紀委的運作略窺一斑。中紀委是最令人畏懼的神秘機構，其行事方式秘密，甚至擁有法外權力。在每晚黃金時段播出的紀錄片裏，不同級別的腐敗官員被出鏡示眾，坦白罪行並表示悔過。為了發揮最大教育和警示作用，播出時間特意安排在中紀委年度會議期間，也就是每年1月初。
反腐紀錄片一經播出，即成為高收視率節目。紀錄片真實還原了貪官的貪腐行為，其明目張膽的程度令人震驚。旁白詳細描述腐敗高官如何濫用權力及聚集巨額財富。貪官斂財行為持續時間長，有的達幾十年，收受的物品包括高檔手錶、昂貴紅酒、巨額現金、豪華別墅及公寓等。
《零容忍》(圖/如下，取自網路) 是今年五集紀錄片的片名，1月15日至19日每天播出一集。今年的紀錄片首次披露了過去兩年最令人關注的幾宗要案的細節，因此尤為令人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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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紀委全會1月18日開幕，習近平作了重要講話。習近平表示反腐鬥爭不會放鬆，反腐敗鬥爭形勢「依然嚴峻複雜」，並指出反腐將是一項長期艱巨的任務。
然而，如果紀錄片旨在傳遞反腐無禁區、全覆蓋和零容忍這個信息，那麼對其效果就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在紀錄片裏被示眾的官員中，最引人關注的就是前公安部副部長孫力軍。落馬之前，他曾擔任公安部一局局長，主要任務是處理政治安全事務。據稱，他還應該為香港一家書店的五人失蹤案負責。普遍認為，這五人是2015年和2016年被內地保安人員綁架並帶到大陸。書店事件令國際社會震驚，被視為北京破壞「一國兩制」的例證。
2020年4月19日，中紀委發佈一句話聲明，宣布孫力軍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接受審查。直到2021年9月30日，中紀委才宣布審查結果，指責孫力軍破壞黨的團結，危害政治安全，「政治野心極度膨脹，政治品質極為惡劣」，非法收受巨額財物及長期沉溺於各種奢靡服務。
1月13日，即紀錄片播出兩天前，官媒報導稱檢察機關對孫力軍涉嫌受賄、操縱證券市場和非法持有槍支提出三項指控。紀錄片詳述了孫力軍是如何從倒賣鋼鐵起步，在2018年49歲時升為公安部副部長，成為當時執法系統最年輕副部級官員之一。
公安部原副部長孫力軍在《零容忍》中，對着鏡頭述說犯行。(圖/取自網路)
紀錄片着重介紹了孫力軍如何謀劃提拔晉陞至少四名親信，讓他們在公安部及上海、重慶、江蘇和山西等經濟大省執法部門任要職。其中一人就向孫力軍行賄9000多萬元，作為回報，包括現金和股票。
孫力軍腐敗案的細節令人驚掉下巴，但紀錄片仍未涉及他的一段經歷，即2007年孟建柱出任公安部部長時，孫力軍曾是是他的秘書。2012年至2017年，在孟建柱任中央政法委書記時，孫力軍官運亨通，權勢大增。
在中國政治體系中，親信通常會受到重用。孫力軍能獲得如此大的權勢，如果說沒得到孟建柱的認可及支持，是不能讓人信服的。但孫力軍案根本沒提到孟建柱，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孟建柱被牽涉其中。
此外，紀錄片還再次激起了對商人葉簡明醜聞的興趣。企業家葉簡明40多歲，在短短五年裏，從默默無聞一躍成為中國第四大石油公司中國華信能源的掌門人。據報導，2018年葉簡明被拘留、其商業帝國轟然崩塌之前，他滿世界飛來飛去，與國際政要和商界領袖交往拉關係，包括時任美國副總統拜登的家人。
中國最大政策性銀行國家開發銀行前董事長胡懷邦在紀錄片中坦承，他違反政策，批准向中國華信能源提供48億美元的信貸額度，因此收取了數千萬元的賄賂。2021年1月，胡懷邦因在2009年至2019年受賄8550萬元被判無期徒刑。中紀委調查人員透露，胡懷邦為了自己的前途，批准向「有關係的」商人提供信用額度，這說明葉簡明在政界也有人脈。
葉簡明被捕後，媒體報導稱由於他姓葉，一直有傳言稱他是開國元勛之一葉劍英的孫子。葉簡明予以否認，但這一流言仍在盛傳。還有報導稱，他出身普通家庭，但後來與中國人民解放軍情報部門建立了關係。
除了從國家開發銀行獲得48億美元信貸資金，葉簡明還斥資數十億美元，與俄羅斯、東歐和非洲國家簽訂巨額合同。據信，資金主要是來自中資銀行的貸款。這些貸款基本都已收回無望。那麼，其他幾家批准向他授信的銀行又如何了呢？
中國領導人反覆強調，中國已找到了解決腐敗問題的良方，即零容忍態度懲治腐敗，要「自我革命」和「刀刃向內、刮骨療毒」。但孫力軍、胡懷邦等腐敗官員的違法行為表明，由於缺乏公開性和透明度，他們得以長期斂財而不被發覺，也給了葉簡明這樣背景存疑的人以機會，靠拉關係和行賄獲得數十億美元的銀行授信。
(本文原載《思考HK》網媒，原標題為［看中國反腐大片引發的思考］，經作者同意授權轉載，不代表本網立場）
作者簡介
王向偉，出生於東北吉林。北京外國語大學英語學士、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新聞學碩士。
有30多年媒體從業經驗。曾任《中國日報》記者，後在英國留學和工作。1994年加入香港英文報刊《東快訊》任記者、編輯。1996年加入《南華早報》，2007年晉升為副總編輯，2012年出任總編輯。
2016年起擔任《南華早報》編輯顧問，每周撰寫《中國報導》專欄，深受廣泛關注，被公認是亞洲有關中國及其國際關係的重要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