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小凌】收藏家能不私所藏,慨然將畢生所藏捐贈給社會。這份胸襟,在當今功利、物欲橫流的時代分外引人注目。三月底在國立臺灣美術館揭幕展出「海外存珍-順天美術館藏品歸鄉展」,是旅居美國已故世順天美術館許鴻源博士私藏,195位藝術家的232件作品,幾乎涵蓋半世紀以還台灣美術史的現貌,對建立近代台灣藝術史正是最佳的史料。
許鴻源收藏廖繼春畫。國美館提供。
有「色彩魔術師」之稱的廖繼春,對色彩的敏銳感受與掌握,在臺灣前輩畫家中幾乎無人能出其右,這件令人喜愛的小品,以自由靈動的筆觸、活潑明豔的色彩,烘托出公園景致的美麗。粉紅的天空和水面,襯托出幾塊黑色的礁石及橋樑。右前方的一棵紅色樹幹,像是一把燃燒的火焰,暗示了時節上的特色。而這幅畫是許鴻源收藏的第一幅畫。
許鴻源曾說:「我從小就喜歡看圖畫,但沒有錢學畫。長大後,開始買畫時,第一張買的就是廖繼春的畫。」而他之所以會對收藏畫作產生與趣,有一部分也要歸功於廖繼春的薰陶,此外兩人又是鄰居、又同屬臺北的和平基督長老教會,交情特別深厚。
這次的捐贈特展,讓許多故事重現於世人眼前,如許鴻源當年一心想收藏李梅樹的作品,但苦尋無門,自從輾轉得知李梅樹患有胃病之後,便時常贈藥材給他,其關懷感動了李梅樹,於是他便為許鴻源夫婦畫肖像畫,也成為進入展場即可看見的兩幅作品,觀眾可比較當中異同,饒富深邃意趣。
李梅樹作品「許鴻源博夫婦」。國美館提供。
捐贈家屬代表張憲昌博士提到許鴻源博士熱愛藝術與中藥,如他的格言「藥物醫人身、文化冶人心」,期望順天捐贈作品能對臺灣美術史的重建起到實質的幫助,也希望更多人透過這次的特展更加認識臺灣藝術、認識許鴻源博士這位身兼藝術品蒐藏者的藥學家。
礦工畫家洪瑞麟與許鴻源結識是在教會之中,而在洪瑞麟移居美國的Redondo Beach後,許博士也常去拜訪他。洪瑞麟的長子洪鈞雄說:「我父親和許博士很熟,許博士收藏老爸的畫,都是老爸精心挑選出來的,老爸說這個人很了不起。」而在許鴻源收藏的畫作中,也以洪瑞麟的作品最多,共有26件。
洪瑞麟終其一生繪畫所關懷的議題大多以表現社會階層勞苦的礦工為核心,〈礦工頌〉是他「礦工系列」中頗具代表性的作品,以大量深色筆觸以及自坑道口內發出的微弱黃光做對比。畫作尺寸不算大,但分隔式的畫法,忠實呈現出礦坑中礦工們作息的辛苦景像;呈現出暗地裡的榮光,及一種勞動者的尊嚴與驕傲。
洪瑞麟1960年畫礦工頌。國美館提供。
許鴻源博士於1991年辭世留下遺願:「我唯一的盼望是使這些畫能留下來,成一套不被分散。這些畫不是我個人的,是臺灣人的財產;這是我的苦心和意願。」畫家洪瑞麟曾說,許鴻源令他想起在1927年創辦臺灣繪畫研究所前輩畫家倪蔣懷,倪氏當時聘請石川欽一郎指導培植人才,晚年也有建造美術館的構想。兩人同樣熱愛藝術,儘管生存的時代相隔半個世紀,但對臺灣美術的苦心與抱負,卻一脈相承、如出一轍。許鴻源博士的收藏經歷70年代,然後到80、90年代,其收藏的脈絡與本土藝術史發展的轉變相互吻合,從鄉土情懷、寫實主義再到新一代留美的現代藝術,為臺灣留下一份值得向國際誇耀的文化遺產。
其後,旅美藝術史家謝里法因為機緣巧合下,向許鴻源博士引介臺灣指標性的藝術家與畫作,讓順天藏品中多了許多當代作品。他並協助《廿世紀台灣畫壇名家作品集》的編撰整理,與許鴻源博士一同成就臺灣美術史上不可缺少的篇章。
文化部長李永得表示,自己一直深受許鴻源博士在1989年親筆留在《廿世紀台灣畫壇名家作品集》的話所感動,「此圖冊為許鴻源家族財產亦為臺灣人之共同財產,希永久留念。希望有一天臺灣人民自決運動達成時,移去臺灣安善地方永遠展覽及保存(或贈送美術館)。」感謝許博士長子「順天美術館」董事長許照信、順天家族,將全數蒐藏捐贈文化部,「今天是臺灣美術史上非常重要的一刻」。
順天藏品從一位旅外企業家的藝術夢想,擴大成為藝術家與臺灣人們共有的文化記憶。國美館館長梁永裴期望大家一同認識每一位在臺灣這塊土地上茁壯的偉大靈魂。同時,經由許鴻源當年的收藏,可以回溯許多畫家在藝術歷程中邁開的腳步和藝術創作的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