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 年，我出版了《病毒的故事》。那一年我們經歷了 SARS 風暴，我希望透過文字讓大家了解病毒這個小東西到底是什麼。17 年後，沒想到我們會遇到新冠病毒的大流行，相較之下，當年的 SARS 真的是小巫見大巫。」台灣病毒權威、陽明大學副校長徐明達說到。
17 年前，SARS 正在全台肆虐，新聞媒體的話題，每天都繞著疫情打轉。時任陽明大學副校長的徐明達發現，其實大眾對於「病毒究竟是什麼」並不是非常了解。師從病毒學大師諾貝爾獎得主柏格，也曾與諾貝爾獎得主夏普共事的他決定，透過出版《病毒的故事》告訴大眾病毒與人類之間微妙、互相競爭又互相合作的關係。
徐明達坦言，過去沒有想過，17 年後竟然還會碰上一個比 SARS 還要嚴重的疫情。然而，人們對於病毒仍是一知半解。因此，儘管疫情期間徐明達因為健康因素進行大手術，他仍然著手撰寫新書《人類與病毒之戰》（天下雜誌出版），為關心疫情、關心「病毒」的大眾，提供了最直接的資訊。
「我希望人類能夠知道，病毒其實充斥在我們周圍，它們並非全部是敵人，有些甚至還跟人類有『合作』的關係。跟病毒互動，不只是有戰爭，更要學會平衡。」徐明達表示，充分認識病毒是什麼，才有機會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新冠病毒屬於 β 類冠狀病毒，對於人體傷害較大
一般大眾對病毒並不陌生，臺灣近年來由病毒發生流行性感冒、腸病毒、登革熱、B 及 C 型肝炎等，都是常常在媒體上看到或聽到的名詞。而冠狀病毒，其實是人類常見的病毒，流行感冒有 10％ 至 20％ 由這種病毒引起，但大部分是 α 群的病毒。
徐明達表示，大部分的人都有抗人類冠狀病毒的抗體，例如對 OC43 這型的冠狀病毒，6 歲以上的人普遍擁有抗體。不過，SARS、MERS、新冠病毒毒（COVID-19）對人的傷害比較大，同屬於 β 類。
「有些人問，病毒是不是從武漢的實驗室溜出來的，按照目前的證據不太可能。因為如果要從實驗室溜出來的話，新冠病毒會跟實驗室有的病毒相似，但是現在定序的結果並沒有這樣的結論。」
徐明達指出，冠狀病毒可能是由蝙蝠傳給動物，再由動物傳到人。為什麼是蝙蝠？這是由於蝙蝠有很強的免疫系統，尤其是可以抑制發炎反應，因此可以和許多不同的病毒和平共存。蝙蝠的壽命很長，有的甚至可以存活四十年，因此會帶有變種的病毒，而且蝙蝠出去一次數量很多，病毒產生的數量很大。
與 17 年前相比，這次最關鍵的問題是「通報太慢」！
其實，17 年前於亞洲肆虐的 SARS，本身也是個與蝙蝠有關係的冠狀病毒。徐明達直言，新冠病毒與 SARS 的病毒雖然來源不同，但是傳染的途徑卻是差不多的。「最大的差別在於，這次的通報速度太慢了，讓全世界都輕忽了這個疾病！」
當年 SARS 從香港向外擴散，2 月底一名病人將疾病帶回了越南，幸運的是當時一名 WHO 的醫師注意到這個疾病，馬上進行通報。WHO 隨即在 3 月就通知全世界人嚴防疾病，並且嚴格限制旅遊。
反觀這次的疫情，明明從 2019 年底就傳出風聲，WHO 應該第一時間就派人進行調查。然而 WHO 不但沒有擔任疾病守門員的角色，反而帶頭「當鴕鳥」。2 月 4 日，全球 22 個國家已經自行宣布限制中國旅遊，WHO 秘書長譚德賽卻認為這是污名化；到了 3 月 9 日，還相當肯定的表示「新冠將是史上第一個可控的大流行。」
關鍵部門把關失當，再加上旅遊興盛，很快就讓疾病演變成不可控的情勢。「17 年前，我們沒有那麼密集的跨國旅行，但是現在旅遊業太興盛了，病毒才能這樣傳遍全球。」徐明達總結，與 SARS 相比，新冠就是因為通報慢、旅遊快，才讓情勢失控。
新冠為何會出現重症？「免疫風暴」跟「免疫力不足」都是原因
新冠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如果惡化，幾乎都是回天乏術。徐明達表示，出現重症或是死亡，主要是免疫風暴或是免疫力不足所引起。
徐明達表示，像是老人小孩、有慢性病或是免疫系統已經不正常的人，以及長期直接跟病人接觸的第一線醫療人員，都是高危險族群。老年人也比較會有慢性疾病，肺巨噬細胞也比較少，比較容易產生嚴重的肺炎，相對的，幼兒免疫力尚未成熟，也容易因感染死亡。
人類與病毒，不只是戰爭，更多的是合作
自從有人類開始，與病毒間的戰爭就未曾間斷。徐明達指出，我們一方面必須了解，病毒的感染及與生物間的平衡互動，是一種自然現象，以前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會如此。另一方面，我們也應該記取歷史教訓，對已發生的流行病做詳實評估，以便早日做好未來緊急應變的措施，將生命財產的損失降到最低。
徐明達表示，人類與病毒大多數時候是能夠和平共處的。像是人類內就有許多病毒，甚至必須有這些病毒，人類才能擁有正常的功能。舉例來說，近日有研究發現，女孩子懷孕的胎盤，就是特定病毒製造出來的。這種病毒的特點就是可以將細胞黏在一起，形成胎盤。
「有很多各種各樣的病毒，雖然是個病毒，但是會保護我們免於其他病毒感染。」徐明達指出。
近年來越來越多動物傳染病毒給人的問題，這算不算大自然的一種反撲？徐明達感慨，確實各種強行食用野味的作派，恐會造成本來不存在人類身上的病毒出現。「這時候 WHO 就很重要，就要去查詢這個地方有沒有新的感染。」他同時提醒，民眾千萬不要抱著獵奇的心態，去從事無謂的冒險。人類跟病毒，或許並非一定要戰爭打個你死我活，卻是可以各退一步，保持安全距離，維持理想的平衡狀態。
病毒將永久改變人類！徐明達：未來或許我們會有「疾病預報員」
回顧過去半年台灣的防疫，徐明達表示肯定：「台灣就是很早就堵住病原，本土病例很少，外來的都有隔離，所以這次做得非常好。」雖然現在的疫苗、解藥都在積極發展，但是徐明達表示，最好就是不要治療。「要治療的時候就已經太慢了，最好是隔離，老年人跟免疫系統不好的人，用隔離的方法除去病毒。」
他也警告，雖然目前政府正在積極「解封」，但是前往要謹慎讓感染者不小心進入台灣社區。「口罩在室內一定要戴，這件事已經永久改變人類了。」徐明達坦言，除非疫苗或是解藥出現，否則短期內，人類是無法離開口罩的。
台灣進入後疫情時代，徐明達表示，打完一場流行病戰爭後，不要忘記，新病毒已經又開始成形。「這是人類與自然的戰爭之一，以前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會是如此。」距上次泛流感發生（2009 年）到現在，已超過十年，新一波大流行病已經開始，而我們也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最後一戰」。
與疾病的關係，建立在深度的了解，現在有數學家和流行病學者從事相關研究，希望未來這種理論可以用來推斷下次病毒出現的時間，就像預報颱風來襲一樣，幫助我們早點做準備。「也許有一天，看電視新聞時會看到流行病預報員報告，某病毒風暴正在形成，和它的行經路線與暴風範圍，這樣就能夠幫我們避開疾病了。」徐明達笑著大膽猜測未來。
文 / 林以璿、圖 / 何宜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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