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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巴之火:多神多靈驗

立報/本報訊 2013.12.12 00:00
■pasuya poiconu(浦忠成)

許多年前,堂兄成功在部落自己的土地上以「刀耕火墾」:先砍伐土地上的草木,俟其枯乾再一把火燒了,草木燒成的灰燼即成肥料,第一年先播種小米,次年可種地瓜、玉米、樹豆、南瓜等雜糧作物,地力不足的3或5年即需換地輪耕。想將荒蕪多時的自家土地好好的開墾利用。

堂兄大致遵循部落昔日墾荒的步驟,但是要點火焚燒耕墾地已經枯乾的草木前,事前在四周邊界清空的工作可能不夠確實,加上當晚風由下往上,而燒墾地上方正是種遍富含油脂的杉木的阿里山鄉公所公共造產地。

一點燃,瞬間成為烈火,迅速燃燒土地上堆積的草木,火舌更在風勢助陣下,不斷向上逼近杉木林;在緊急的時刻,有人想用水管的水澆熄不斷想越界的火勢,但秋天水源稀少,水管噴出的水只到腳前幾公尺,根本無濟於事。

眼看巨大火舌就要躍入杉木林,只要一棵杉木著火了,其後幾百公頃的杉木林就要全數付諸一炬,當了一輩子警察的堂兄往後大概就只能在監獄度日了。在到場意欲幫忙救火的親友盡皆氣餒而局勢千鈞一髮的時刻,只見堂兄突然跪在地上,口中喃喃有詞,仔細一聽,居然是低聲虔誠呼求,正向四方眾神靈求救,天主、耶穌基督、耶和華、阿拉、觀世音菩薩、媽祖、土地公等全數在列。

想是看見水力太弱,眾人用樹枝、香蕉莖葉打火無用,風勢又助長火勢,無奈之際,只好誠心下跪,向所有所知的神明求救。說也奇怪,先前數十人齊力卻毫無阻擋可能的火勢,當時竟然減弱了,下風也停了,於是原本束手無策的親友立即衝到田地與杉木林間的界限,逐一撲滅星火,沒多時,危機解除了。

這是30年前的往事,原先只進天主堂參加彌撒的堂兄,何以在當時連他不曾膜拜的神祇都願意去跪拜呼求?迄今猶是部落茶餘飯後的話題。大致是人在極端無助時,自然而然的行為,所謂「窮極呼天」,就是如此吧!

推動所謂「理蕃」,日人曾短暫引進佛教,1930年之後神社進入部落,神道教義也以殖民統治相伴,用以宰制部落身體與心靈,但對於自己原有的信仰、儀式與神靈,族人也並未盡數拋棄,只是配合統治者調整部分被認為係「野靈」的部分,如馘首、紋身、紋面等;而今部落處處有西方宗教教堂,那是二戰後逐次入山的結果。許多宣教者、追隨者在艱苦的環境中勇敢堅毅的宣教、守道表現,激勵更多的信眾加入,曾經造成原住民族社會信仰的熱潮。

漢民入墾較早的地區如屏東、台東,許多部落住民皆有祖先牌位,燒香拜佛已是平常瑣事,台東中元普渡、寒單炮炸遊行,參與者不少是原住民族青年。追根究柢,屬於泛靈信仰的原住民族社會,倒沒有非去信哪個神,去哪個教會的限制,倒是常見有些族人上午到教堂望完彌撒或聽了牧師宣道,下午又跑去參加收穫祭、祖靈祭;西方宗教提出的「解放神學」與梵蒂岡的「梵二」宣言,都是嘗試溝通世界各地信仰的方式。由於歷史與政治的因素,原住民族社會的文化與信仰,曾遭到國家的壓制,西方宗教進入部落,替換、彌補了族人精神與物質上渴切的需求,而今想要切割兩者,這樣的手術對於原住民族而言,恐怕是極端危險,難以施行。

倒是原住民族社會的信仰、文化脈絡,存在著足以接納與包容不同宗教信仰與神祇的態度與空間;當西方與東方(伊斯蘭)宗教爭持已歷千年猶無解套而愈趨激烈,華人社會的宗教與原住民族信仰觀念的寬容兼攝,是否隱喻另一種對於他者的尊重或者精神的文明! (成大台文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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