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本色 原是關西大漢
琵琶這項樂器在一般人的印象裡,總是免不了跟美人連在一起,從漢朝王昭君的出塞曲,到白居易「琵琶行」裡描寫的「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似乎已經把這種彈來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的樂器,形象化為女人的一種綽約的風姿。
但是,文化評論家林谷芳卻指出,當我們讀「琵琶行」的時候,往往忽略掉白居易所描寫的琵琶樂音是結束在「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這樣非常有張力的氣勢,顯示琵琶這種樂器的本質,其實是很陽剛的。這也是何以一代詞人蘇東坡會對他的一個幕僚形容他的詞「為之絕倒」。
林谷芳說:『(原音)蘇東坡在做翰林的時候,曾經問他一個幕下之士,就是他的這個下面的參謀,他說「我詞比柳七如何?」我的詞啊,我們就蘇辛詞豪放嘛,我的詞比柳七,就是柳永這種花間詞,往往就彈得比較柔美,比較男女間的詞,如何?結果這個幕士所說的一段話,「坡為之絕倒」,就蘇東坡這麼樣的一個一代的文豪,都覺得講得真好。這個幕士怎麼講呢?他說「柳郎中詞」,柳郎中就是指柳永,「只合十七八歌女,執紅牙板」,只好十七、八歲的小少女,拿著紅色的那個牙板,就是拍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就是柳永的名句嘛,總是這樣柔柔美美,談談愛情、談談風月,「學士詞」你蘇學士之詞,「須關西大漢,鐵綽板」那個板都是鐵做的,「銅琵琶,唱大江東去」,那麼如果做一個文風來做一種陳述比喻的話,這可能是歷史上最好的、最形象化一段對文學的一個比喻。』
◎一把琵琶 撥出胡漢興衰史
可惜琵琶這種陽剛的氣勢,到了宋朝以後就逐漸衰微,取而代之的變成一種講求幽微淡遠的氣象。
林谷芳指出,整個中國的歷史變遷,基本上就是一個胡人不斷南下牧馬的過程。而在這過程中,只要是胡人崛起的時代,就會流行「彈琵琶,習胡語」。於是這種早從公元4世紀就從西域傳入中國的樂器,也在400年的金戈鐵馬中,到了8世紀的唐代,一躍成為當代的首樂,也就是唐朝樂隊裡最重要的樂器。流傳至今,甚至成為胡樂中國化的典型,也是在中國歷史上,唯一可以跟漢人音樂裡的古琴抗衡的樂器。
林谷芳說:『(原音)歷史很有意思,它每相互頡頏而消長。歷史中間只要是古琴興盛的時代,琵琶就衰微;琵琶興盛的時代,古琴就衰微。有一種在中國的這個文化上面,胡漢之間的一個分庭的抗禮。所以我們只要透過這兩個樂器,大概就能夠了解整個中國音樂,乃至整個中國文化的一些特質。』
事實上,當琵琶在唐代盛行的時候,也分別南下、東傳,演變出別具一格的南音琵琶與日本的薩摩琵琶。
◎千古交會 琵琶史上經典一章
12日在國家音樂廳演出的「執鐵板銅琶․唱大江東去」,正是中國琵琶、南音琵琶與日本薩摩琵琶首度進行的一場世紀對彈,也是這3種在歷史洪流中各領風騷的琵琶,第一次聚首競技協奏,讓聽眾可以一次酣暢地飽聆這場琵琶的千古交會。
在這場音樂會中,上半場是由3種琵琶各自演出它們傳統風貌的作品,讓觀眾先品味對照它們在文化及音樂上的特色;下半場則由台灣國樂團分別與3種琵琶進行協奏,最後再與3種琵琶一起完成氣勢磅礡的協奏。
台灣國樂團首席客座指揮閻惠昌表示,以曲文軍在上半場演出的曲目「夕陽簫鼓」及下半場的協奏曲「千秋憾」為例,前者的沉靜與後者的張力,就是截然不同的一種氣象。而「千秋憾」也是由曲文軍創作,並在這場音樂會首演的新曲目。
此外,這場音樂會也是閻惠昌第一次與南管琵琶家王心心合作;至於這次台灣國樂團與薩摩琵琶傳人岩佐鶴丈協奏的作品「聽風的歌」,閻惠昌則嘗試用雙樂團的形式來呈現,希望帶給台灣聽眾一個全新的體驗。閻惠昌說:『(原音)這雙樂團的形式呢,其實在西方交響樂團比較少見,但是在我們中國傳統音樂的形式裡面卻有。我第一次就是在93年(公元1993年)去雲南麗江洞經古樂,我做監製人的時候,讓我非常地著迷,因為它的樂團就是雙樂團,除了中間那個主節奏的那個大鐃和鼓、和那個磬以外,其他的就左京胡、右京胡;左古箏、右古箏;左大胡、右大胡。我在監製的時候,我坐在那個中間,整個是一個立體聲;然後後面加上那些沒有訓練的、自然的女聲以後,簡直是仙樂!那時候我就一直在想,這個雙樂團是非常有意思的,古代就有,所以呢,這次「聽風的歌」也是用了雙樂團,所以聽起來是一種很特別一種音響,我相信對我們台灣的聽眾是一個新的一個印象的嘗試。』
事實上,要把中國琵琶、南音琵琶與日本薩摩琵琶兜在一起,再和一個大型樂團一起演出,非常不容易,對指揮來說,更是一個難度極高的挑戰。因此,預期這場音樂會不僅將帶領聽眾從滔滔的歷史洪流中,品味這項流傳了千年的古樂器所蘊含的時代變遷與文化氣象,也將寫下千古琵琶史上最經典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