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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家顏華容 談彈拉赫瑪尼諾夫

蕃騰人物/陳志龍 2013.04.23 11:07

童年往事

對於作為首位畢業自俄羅斯國立莫斯科柴可夫斯基紀念音樂學院(Moscow State Conservatory named after P. I. Tchaikovsky)鋼琴演奏博士的台灣籍音樂家─顏華容而言,演奏拉赫瑪尼諾夫的音樂就像到了紐約就會去看場百老匯一樣自然,但她說:「我小時候很討厭他。」

「我記得我小學四年級還是五年級的時候,那時候我的鋼琴老師給我彈他的曲子,它真的好難,而且我覺得我的手不夠大,我就彈不太起來。我其實不太記得我怎麼把它練起來。那個大概是我很少見的學琴的痛苦經驗。」

顏華容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琴,我想一個三歲多的小孩在對世界還未發展出初步的意識之前綱琴就被擺在她身邊了,所以彈琴這件事對她而言彷彿是生下來就準備好了的東西,因為非常自然,以致連抗拒都無從生起。

「我完全沒有印象我到底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情。」

到了四歲多,顏華容的媽媽每個禮拜天就帶她從中壢到台北上YAMAHA的鋼琴班。「我們那時候就坐公路局的車,那時候還只有省道,坐很久的車子來台北。」顏華容講起她求學期間的學琴生活往往顯得神采飛揚,敘述裡常常透露自己不是規矩的小孩,很皮,但對於音樂頗有天分,所以雖然她並未在這件事上展露過什麼企圖心,但一切終究水到渠成,成了現在的她。

「你到某一個年紀的時候,你知道你有些東西的確可能是天分,就是沒有人記得你怎麼會了的這件事,但是有一部分是當時的大人們的堅持跟包容,你才會有…… 我覺得訓練是這樣來的,是旁人的堅持跟包容。」

「我記得我在YAMAHA的時候沒有一天是不快樂的。每一次上課我都超級的快樂。我可能是在識譜速度很快,眼手協調能力不錯。所以我記得我每一次都拼命想要談很多曲子,因為每次通過一首曲子老師就給我貼紙。就非常的得意,是一個成就動機很強的小孩。這是個別課,團體班也是很開心,如果識譜跟彈好像沒有問題,我還會自己亂編的話,那在團體班我應該會很開心,因為所有的人都會覺得贏過別人應該是蠻好的一件事情。」

我猜測顏華容周遭的大人是看出了她的聰明,知道她聰明以致無法循規蹈矩,也聰明得知到叛逆的界線。國小三年級讀了當時剛開始不久的音樂班,一切都在實驗階段,大人陪著小孩一起摸索,與當時台灣盛行的升學主義教育顯得格外不同。

「我們彷彿是在一個大家會包容你的特殊性,老師也相當疼我們的一個特殊的班上。」「這個時期我也還在上YAMAHA。在那邊是很快樂,因為我的天分可以一直發揮,然後會有人來建議你可以怎麼作怎麼作。就是他們會讓你發揮天分,然後幫你稍稍地修剪。音樂班這邊不是不快樂,而是學校有些課老實說,我應付就可以過。」

但即使如此,再回想自己彷彿邀天之幸般順遂無阻的求學生涯,她仍不勉遺憾:「如果要講說最大的遺憾是,那時候不知道這個應付是不對的。你應該知道你已經有那個可以應付的能力,你應該要再去認真一點。」

俄國風雲

所以拉赫瑪尼諾夫就成了她無憂無慮的學琴生涯裡「少見的痛苦經驗」。

「我從來不是一個瘋俄國的人。」她先聲明。

「1991年的時候莫斯科音樂學院就辦音樂營,那時候也才開放讓外國人可以進去,我記得那時候參加音樂營的簽證還要轉到香港還是澳洲去辦。」又是一種實驗性質濃厚的感覺,但顏華容彷彿總要遇到這些事,走在前頭,並且像張無忌一般無欲無求的最後卻直上光明頂,天生的主角命。

讀國立藝術學院音樂系時,她的老師─宋允鵬堅持她應該去俄國。這堅持一方面是用刪去法得出的結果,一方面也是老師的識人之能、先見之明。「他只有跟我爸講說我如果去美國可能又不會學音樂,因為我會的東西太多,他可能覺得我會變成小說家或電腦工程師之類的。德國他覺得很悶,對我來講。反正他從頭到尾堅持我應該要去俄國,理由其實我想不太起來……」

「他只說你應該要去俄國,然後你會變成一個很厲害的鋼琴家。每次想到這句話我就一直笑啊。」

回憶起俄國的學琴生涯,有兩次都讓顏華容參與了歷史翻頁的時刻。1991年第一次去上音樂營的時候就碰上戈巴契夫被推翻的政變。當時俄國一些保守派政治家和一部分軍人趁戈巴契夫在克里米亞度假時發動了「八一九事件」,戈巴契夫被軟禁了三天。

「那天我在上鋼琴課,我上很久,上了四個多小時。上完之後出來我還記得,黑暗,灰灰的,不知道為什麼都沒有人。然後就走出來到對街,我就看到有來自上海的一個陪他的兒子去音樂營的爸爸,他就跟我說,戈巴契夫倒了。我第一個反應是,我貝多分奏鳴曲有上這麼久喔。我也不會怕,然後隔天,美國去的學生就被美國大使館都接走了。」

她對這個事件最後下的結論是:「總之,有驚無險,我們沒有受到什麼干擾,反而課上得很多,因為美國人走了。」

第二次歷史翻頁是她正式進了莫斯科音樂學院時。1993年9月,葉爾辛與議會產生衝突,到了9月底葉爾辛下令軍隊包圍議會大廈,舉國震動。約10月3至4日,雙方談判未有進展時,葉爾辛下令政府軍進攻議會大廈,戰鬥長達10小時後終於結束分裂的政治局面。

「那時候我們住在宿舍,離美國大使館近。但接收不到外界資訊也不能出去。所以困在宿舍裡把台灣帶去的東西吃光了。最後就偷偷摸出去看能不能買一點東西,候來會要走到大街上面的時候,就聽到真的有子彈的聲音,嚇到就跑回來。」

「所以我這種神經很大條的人可以去這種地方,適合的原因可能是我完全無視於那個地方。每個人都跟我講那個地方生活很苦,對我來講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情。可能本來我沒有很在乎吃的東西或去哪裡休閒。應該說很多別人很重視的東西,對我來講是可以忽略掉的。就像可能有人是美食家但他可能不聽音樂吧,類似是這樣子。俄國我去的那個時間剛好是很變動的時候。那在一個很變動的時候他常常會出現一種真空,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國家也在忙它們自己的事情。結果變成幾種效應,一種效應就是沒有人理你,另外一種就是說,老師跟你的關係就是非常純粹的,就是音樂。因為其他事情實在太麻煩了。」

「它是一個對我來講非常純粹的時間,然後我碰到的俄國人全部都對我非常好。他們也可能看到就是說我在那邊沒有什麼,無所求,我就是想要學習而已,比如說我住在宿舍,我有一定的時間沒有辦法在房間練琴。所以我每天早上七點八點去站在門口,等開門的老婆婆來就尾隨他。熟了以後他們就會給我一間可能今天會空出來的琴室讓我可以練久一點甚至一整天。我就一直這樣講說我小時候沒練的琴我長大才把它練回來。而那段真空的,很純粹的時間,我才突然發現自己是很願意練琴的人,因為我一直認為自己沒有那麼想要練琴,有太多事情可以做了,而且大家都太原諒我了。」

狹路相逢

不過原諒也有限度,到了俄國以後,老師就要顏華容彈拉赫瑪尼諾夫,也很訝異她竟不彈。

「他也很訝異我不喜歡。我為什麼會練拉赫瑪尼諾夫第三號鋼琴協奏曲,因為我不喜歡第二號,第二號太popular了。我不喜歡任何很流行的東西。」

小時候顏華容對拉赫瑪尼諾夫的印象第一是真的好難,另外是他樂曲中那種抒情的東西對於她來講實在不合脾胃。「當然也許有的小女孩比較浪漫,可是我剛好不是那一種,我覺得那些浪漫的東西很噁心。」

當年覺得噁心的東西現在卻準備大張旗鼓也慎重其事的班上國家音樂廳。她笑說也可能是年紀大了,讀譜的能力也有進步,所以這個時候去接觸拉赫瑪尼諾夫的時候,就不只是好好聽、好感動的感覺而已。「我不是說這樣子是錯,但對我們來講是不可以的,很多人常常都是接觸到一個音樂的時候被迷得神魂顛倒,這是移情作用。但是作為一個演奏者你有移情作用,第一步就偏了。因為這些作品每一個音,這些作曲家是有道理去寫的。我說有道理並不是說用精算,這些作曲家音樂裡面有很好的邏輯,但同時有很好聽的音樂。他頭腦裡面自然而然就想出一個邏輯出來,他其實認為他在想的是好聽的東西。對他們來講是極為自然的事情。」

「所以我那時候接觸拉赫瑪尼諾夫的時候剛好是在一個恰當的時機,可以同時看到兩面。你耳朵當然知道它是很好聽的,但同時因為你必須要去切割它去學,所以你就看到另外一面。甚至可以跳脫開來,我知道什麼東西會聽起來很好聽,因為我知道他是怎麼寫的。所以對我來講拉赫瑪尼諾夫的音樂是另外一種很大量的學習。」

顏華容認為在音樂上來說,二十世紀初的拉赫瑪尼諾夫是集十九世紀的大成,但是身穿著現代的衣服。「所以他從來不會讓你覺得他音樂很老。如果音樂聽起來古裡古氣的話,那電影怎麼可以拿去配樂啊。你不會聽到偶像劇裡的音樂有大鍵琴,可是偶像劇裡面有時候會放華格納,拉赫瑪尼諾夫的音樂被用很多次。如果這樣子來看的話,那他的那一種被人家詬病的,好像不夠前衛的這一點其實是,他的本質就沒有想要很前衛。沒有想要做那種不悅耳的前衛。」

今年適逢拉赫瑪尼諾夫的140冥誕而規劃了「偏愛拉赫瑪尼諾夫」音樂節,自4月至11月,將有一系列共4場音樂會。開幕音樂會就是由顏華容的獨奏會率先登場,她將接連詮釋較少為人演奏的第一號鋼琴奏鳴曲及膾炙人口的第二號鋼琴奏鳴曲,並親自改編交響詩《死之島》,以全場拉赫瑪尼諾夫作品,向這位20世紀作曲巨擘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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