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美國再次偉大還是自毀長城？後全球化時代的到來

文/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引言

2025年4月9日，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突然宣布暫緩對等關稅90天，並將對中國大陸的關稅提高至125%，這一政策急轉彎震驚全球。僅一周前的4月2日，他在白宮玫瑰園宣布對幾乎所有進口商品施加至少10%的基準關稅，並對特定國家實施最高50%的「對等」關稅，標誌著美國正式步入後全球化時代。

此舉不僅推翻了过去80年美國主導建立的自由貿易體系，更將 F全球供應鏈推向混亂邊緣。根據耶魯預算實驗室（Yale Budget Lab）的估計，美國平均有效關稅率在4月2日一夜之間從年初的全球最低水平之一飆升至22.5%，創下近一個世紀以來的新高。這場政策的起伏，究竟是川普實現經濟自給的豪賭，還是自毀長城的開始？

關稅狂潮：經濟自給的豪賭

川普的關稅政策以「對等」為名，試圖減少雙邊貿易逆差以重振美國製造業。他在4月2日宣稱：「工廠將回到我們的國家，我們將打破外國貿易壁壘。」根據白宮數據，對歐盟的關稅定為20%，對日本為24%，對台灣為32%，而對中國大陸的關稅在後續調整中飆升。此舉將全球兩大經濟體的貿易聯繫推向斷裂邊緣，加速供應鏈脫鉤。

然而，經濟學家指出其計算方式存在缺陷。《華盛頓郵報》分析顯示，關稅公式僅基於貿易逆差和出口總值，忽略其他國家的關稅率與服務貿易等因素。這導致荒誕結果，例如對賴索托和馬達加斯加施加50%關稅，只因這些貧窮國家無法負擔美國高價商品。Axios報導更指出，關稅甚至波及澳洲無人島赫德島和麥克唐納群島（Heard Island and McDonald Islands），凸顯其隨意性。

經濟代價：通膨與衰退的陰影

川普的關稅政策雖以「讓美國再次富裕」為目標，但後果可能適得其反。稅務基金會（Tax Foundation）預測，關稅將使企業成本上升，削弱生產率，引發價格上漲。若其他國家報復，美國出口受挫，經濟或陷入衰退。歷史經驗顯示，1930年的《斯姆特-霍利關稅法》（Smoot-Hawley Tariff Act）將關稅率推至20%以上，引發貿易戰，加劇大蕭條。

前財政部長勞倫斯・薩默斯（Larry Summers）警告，這是「二戰以來美國經濟政策最嚴重的自殘行為」。市場反應印證此憂慮：道瓊工業指數在兩個交易日下跌9.3%，標普500指數下跌10.5%，那斯達克指數下跌11.4%。摩根大通執行長傑米・戴蒙（Jamie Dimon）也在4月9日接受《Mornings with Maria》訪問時示警，關稅政策疊加利率上升，可能引發經濟衰退與借貸人違約潮，呼籲加快貿易談判以穩定市場。

政治算計：川普的遺產之戰

川普為何推行又迅速調整這一政策？《華盛頓郵報》披露，他最初依賴個人直覺，選擇與貿易顧問彼得・納瓦羅（Peter Navarro）類似的公式。一名白宮官員稱：「他不在乎負面報導，只想兌現承諾。」但4月9日的逆轉顯示他並非無視外界。4月8日晚至9日，他與參議員約翰・圖恩（John Thune）及瑞士總統卡琳・凱勒-蘇特（Karin Keller-Sutter）通話，後者力勸撤回措施。

這與首任期形成對比。當時，蓋瑞・科恩（Gary Cohn）等人曾遏制其衝動；而今，他身邊是如副總統J・D・萬斯（JD Vance）的忠誠幕僚。《GZERO Media》洩露的Signal記錄顯示，萬斯因擔心挑戰川普而沉默。78歲的川普無法再選，關注歷史地位。他在4月9日稱：「這是金融史上最重要的大日子。」但若經濟惡化，共和黨恐在2026年中期選舉承壓。

全球震盪：盟友疏遠與中國大陸崛起

川普的關稅政策衝擊美國經濟並重塑全球格局。4月9日，他宣布暫緩對等關稅90天，因75國尋求談判且未報復。對加拿大與墨西哥的25%關稅（針對未納入USMCA的商品）維持不變。《中央社》報導，加墨能源與鉀肥也課10%關稅，凸顯政策混亂。《金融時報》指出，歐洲和亞洲盟友開始與中國大陸接觸，尋求多元化聯繫。歐盟原計畫4月15日對美國徵收25%報復關稅以回應3月12日的鋼鋁關稅，但據《中央社》4月10日最新報導，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宣布隨川普政策調整而暫緩90天，為談判留空間，惟若談判無果，反制措施仍將啟動。

中國大陸以84%報復性關稅回擊，促使川普加碼至125%。外界預期中國大陸會針對科技或製造業，但它選擇農業，因美國每年出口1500億美元農產品，中國大陸是最大客戶。此舉衝擊經濟並直擊川普政治核心——農民是其堅定支持者，8個農業州貢獻三分之一選票。若農民受創，政治壓力將轉向，這正是中國大陸的目標。美國農業20%出口依賴中國大陸，此舉讓體系岌岌可危。歐亞集團（Eurasia Group）總裁伊恩・布雷默（Ian Bremmer）指出，美國影響力正受損，「文明衰落往往源於自殺，而非他殺」。

結語

美國步入後全球化時代，是川普對經濟自給的執著與內部矛盾的爆發。全球化讓美國富裕，但紅利不均催生反感。川普以關稅為武器試圖扭轉局面，卻在壓力下妥協。歷史顯示，保護主義難帶來繁榮，反而埋下衰退與衝突種子。川普的豪賭或許短期滿足其政治遺願，但長遠來看，美國民眾與全球經濟恐付出沉重代價。後全球化時代的帷幕已拉開，其結局仍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