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文〉守護制度 靈活應變─小國面對川普「萬萬稅」的求生之道

文／姜仁福

針對美國前總統川普近期宣布將施行所謂「對等關稅」（reciprocal tariffs）政策，新加坡總理黃循財發表公開談話，措辭嚴厲地指出，這象徵以規則為基礎的全球化時代已經結束。黃總理警告，這將引發保護主義升溫，甚至可能導致全球被邊緣化的小國陷入困境。這番言論引起關注，也讓人思考一個核心問題：黃循財是否誤解了川普的貿易邏輯？

對等關稅不是「改革」而是「權力再分配」

川普版本的「對等關稅」與WTO倡導的自由貿易原則確實背道而馳。其核心並非建立一套新的貿易制度，而是基於雙邊貿易逆差與產業利益的「以牙還牙」策略。美國視自己長期對特定國家存在貿易逆差為「不公平」，並主張將這些國家出口美國的產品課以同樣程度的關稅，以促使外資回流、改善製造業就業情況。

然而，這樣的政策並非真正基於制度或經濟邏輯，而是一種政治手段。川普從不信任國際多邊秩序，他不相信「規則可以保障弱者」，而相信「實力才能創造交易」。這套邏輯下的「公平」，是以美國自身利益為基準的選擇性公平，而不是普世的、制度性的公平。

黃總理的焦慮：小國如何在強權博弈中自處？

黃循財的談話反映出小國面對國際秩序劇變的焦慮。新加坡作為一個極度依賴外貿與規則秩序的小型經濟體，理所當然對川普這類「單邊主義式全球化」心存疑懼。當前全球經濟確實面臨碎片化危機，但川普的政策是否真的足以摧毀全球秩序，仍有討論空間。

以川普過去任期為例，雖然他對中國、歐盟、加拿大等多國加徵關稅，但國際間並未出現全面性的報復性貿易戰；多數國家選擇透過談判或產業調整因應，而非跟進破壞WTO架構。就連曾受重大衝擊的德國與韓國，也選擇與美國重新簽訂雙邊協議，而非退出自由貿易體系。

真正的風險：川普政策的「可逆性」與「不確定性」

與其說川普在推翻一個全球秩序，不如說他讓秩序變得更不可預測。他沒有提出新的全球合作框架，也無意重建多邊制度，而是將談判權與規則制定權收歸己用，對個別國家施壓，爭取短期利益。在這種政策底下，真正的風險不在於「制度消失」，而在於「制度失效」與「決策不可預期」。

對新加坡而言，這確實是風險，但若過度強調制度性崩潰，恐怕會掩蓋掉川普政策本身的可逆性與短期性。川普的「萬萬稅」戰略是否真的長期有效，仍有待觀察，尤其是在高通膨與高債務壓力下，美國本身能承受多少關稅成本，也是一大問號。

小國策略：守護制度，更要靈活應變

新加坡過去在危機中展現高度調適能力，包括亞洲金融風暴、2008年金融海嘯乃至新冠疫情，皆能穩住經濟與社會。面對川普式單邊主義，小國不能只是制度守門人，更應是靈活的現實主義者。加強與理念相近國家的合作、積極布局區域協定、提升本國競爭力與內需潛力，才是避免被邊緣化的根本之道。

黃總理的警示語重心長，值得重視。但我們也應看清，川普的「對等關稅」雖帶來震盪，卻未必意味全球秩序的徹底崩壞。制度的鬆動，不是終局，而是各國調整姿態、重新建構利益分配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