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川普的關稅威脅和與歐盟的貿易緊張局勢加劇,中國今年的出口前景黯淡。北京幾乎別無選擇,只能促進國內消費,其重要性領導層在公開場合承認,但尚未擺在頭等優先位置。我以這句看似違反直覺的邏輯作為結尾, 川普即將上台的政府對中國施加的關稅越高、經濟制裁越嚴厲,北京就會越快採取行動重新平衡其經濟。(圖/取自網路)
作者/王向偉
當下,中國投行人士的日子不好過,說話要小心翼翼。這可以從他們與香港及其他地方的海外基金經理的推介會上,開始使用一些隱秘的技巧可見一斑。
根據我從幾位元基金經理那裡聽到的故事,這些會議通常從投行人員展示精心製作的幻燈片開始,描繪中國經濟活動的樂觀前景,並呼應官方的論調,即儘管面臨諸多國內外挑戰,中國實現5%的經濟增長目標不會有太大問題。
通常伴隨著一絲苦笑,演講者會說:“這是我們應該告訴你的官方版本。現在講講我們真正的看法……”
中國的經濟狀況如何?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的未來走向何方?根據詢問物件的不同,對這些問題的答案可以勾勒出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
第一個版本在中國大陸廣泛宣揚,國家領導人和官方媒體都唱好一個信心滿滿、蒸蒸日上的經濟。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電動汽車生產國,並且是全球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2023年占全球經濟增長的30%以上。
在“唱響中國經濟光明論”的具體指示下,任何人——尤其是有影響力的經濟學家——試圖偏離官方路線並提出不同看法,都會被禁言甚至面臨更嚴重的懲罰。
這種版本與國際商界廣泛接受的另一個版本形成了鮮明對比:中國的增長引擎顯示出停滯的跡象,受到疲弱的增長、沉重的債務和不斷下跌的價格的拖累。
就在川普即將重返白宮之際,中國自己的版本面臨進一步的審視和更多的質疑。美國當選總統已經在其即將上任的政府中任命眾多對華強硬派高官,並明確表示將在第二任期的第一天提高對中國進口商品的關稅。
在川普的第一個任期內,中國的民族主義者喜歡稱他為“川建國”, 這是一種諷刺意味的稱謂,意指他的總統任期會削弱美國的國際影響力並提升中國的全球地位。
現在,在充斥民族主義情緒的中國社交媒體平台上,很少人再討論這個昵稱,這是因為美國經濟在走出混亂的疫情後變得更加強勁,而中國經濟放緩主要是由於自我造成的錯誤,導致社會焦慮加劇,並引發了全國範圍內一系列暴力襲擊事件。
在遲疑拖延太久之後,中央政府終於從去年9月底開始推出期待已久的刺激措施,以提振疲軟的增長並恢復信心。實際上,北京的刺激計畫類似於日本已故前首相安倍晉三推動的復興日本經濟的“三支箭”策略——中央銀行的貨幣寬鬆、通過政府支出的財政刺激以及包括促進國內消費在內的結構性改革。
諷刺的是,中國官員完全不清楚如何進行“唱響中國經濟光明論”,對外資訊傳遞混亂無序。他們沒有清晰闡明將要採取的刺激措施的幅度和細節來管理預期,反而給人一種衝動式和隨意地放箭的印象。
第一支箭在9月底大張旗鼓的發射,當時中央銀行宣佈了包括降息、降低銀行存款準備金率、降低現有抵押貸款成本的措施。隨後股市短暫的爆發性反彈,然而狂熱迅速消退,因為官員們未能解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是做出模糊的承諾。
一個月後,政府宣佈增加兩萬億特別國債,以推動基礎設施支出並為負債累累的地方政府提供更多財政支持,隨者第二支箭的發出,官員們還暗示今年將有更多特別國債,只待3月全國人大年會批准。但第二支箭幾乎沒有對市場產生任何影響。
現在中央政府對放第三支箭的時間和規模保持沉默,甚至是否會有第三支箭也未明確。 一些分析人士猜測,北京可能在等待特朗普對中國的詳細計畫出臺後再發射第三支箭。
這很可能是事實,更重要的是,中國的領導層其實也需要川普來推動其經濟再平衡。幾十年來,執政的共產黨喜歡將經濟改革的突破歸功於自己,但事實是,外部推動力對於迫使中國進行痛苦的經濟結構調整是非常必要的。
一個顯著的例子是中國在2001年12月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其成員資格要求對中國經濟進行重大變革,為中國十年的經濟繁榮鋪平了道路。
北京長期以來依賴於兩個傳統的增長引擎,出口和基礎設施支出。
現在,隨著川普的關稅威脅和與歐盟的貿易緊張局勢加劇,中國今年的出口前景黯淡。北京幾乎別無選擇,只能促進國內消費,其重要性領導層在公開場合承認,但尚未擺在頭等優先位置。
刺激消費的關鍵是要把更多的錢放在人民手中,讓他們有信心花錢。過去一周,有消息稱政府悄悄地提高了數百萬公務員和事業單位人員的工資,這是十年來的第一次大幅提升。之所以秘而不宣,大概是因為他們尚未確定如何增加普通老百姓的養老金和社會保障福利。
我以這句看似違反直覺的邏輯作為結尾, 川普即將上台的政府對中國施加的關稅越高、經濟制裁越嚴厲,北京就會越快採取行動重新平衡其經濟。
(文章只屬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王向偉,出生於東北吉林。北京外國語大學英語學士、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新聞學碩士。
有30多年媒體從業經驗。曾任《中國日報》記者,後在英國留學和工作。1994年加入香港英文報刊《東快訊》任記者、編輯。1996年加入《南華早報》,2007年晉升為副總編輯,2012年出任總編輯。
2016年起擔任《南華早報》編輯顧問,於2022年10月底告別,2023年開始在香港浸會大學任教,「重回香港踏上新聞教育的新征程,為所鍾愛的新聞事業教書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