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華春
冬日的午間陽光,宛如一位疲憊的旅人,帶著慵懶的氣息,輕柔地灑落在陽臺上,薰染出一股暖暖的寧靜。
攤開一本書於膝上,仿若與一位摯友促膝相談。陽光映照下的文字,仿佛被賦予了鮮活而靈動的生命,於紙間歡快地跳躍、自如地穿梭著。每一次翻動書頁,都似能聽見時光輕柔的低吟。每一次會心的微笑,都猶如在文字的小路上發現了芬芳的花朵。
陽臺上的植物,在冬午陽光的輕撫下,各自展露著別具一格的韻致。其中,桃樹與杏樹都在枝頭呼呼大睡,做著各自長長的美夢。朵朵新豔的花苞在長壽花枝間簇擁著,猶如一群少女在那靦腆的淺笑。紅的粉的月季花兒,在風中綻放著身姿,猶如妙齡女郎的顧盼生輝。微風輕輕拂過,坐在窗臺上的青菜,輕輕搖曳起葉子來。它們仿佛在低聲淺語,訴說著彼此的冬日情話。
金紗一樣的柔曼陽光,溫柔地籠罩著身體。感受著它細膩的撫慰,人仿若一株春天裏的植物,盡情地舒展著身姿。微微眯起眼,無數細碎閃爍的星星,在熱情地編織著一個美麗的綺夢。
兒時這樣的時段,母親正坐在牆根下的板凳上織著毛衣,姐姐也在一邊織著手套。她倆一邊挑弄著手上的針線,一邊說著話兒。有時,母親或姐姐又停了活兒,用手拃量一下。
聽不懂母親和姐姐的對話,無所事事的我,打起了伏在眼前小黑的主意。我用腳尖碰了一下小黑,蜷縮著的它閉著眼動都不動。再碰,小黑睜開了惺忪的睡眼,抬起頭打量了我一下。我腳尖又過去了,情急的小黑趕緊用腳擋了一下。我借機纏住小黑的腳,輕輕地逗弄著。小黑來了興致,開始用腳“你一下,我一下”地回應著。
弟弟呢,則一會兒像一只燕子在門前空地上盤旋著,一會兒又像一只老鷹,可勁地追著雞兒亂跑,不依不饒。看弟弟玩得起勁,我和小黑也加入了“戰鬥”。本來散漫的雞兒,這下著實慌了。它們開始驚叫著四散逃去。
“小傻瓜,緊著一只雞逮就行了。”母親看我和弟弟像個無頭蒼蠅在那亂撲,笑著支起招來。“把那只大公雞逮到,拔幾根它尾巴上的羽毛,我給你們做毽子。”姐姐適時地發了一個“激將令”。有了母親和姐姐的話,我和弟弟領著小黑追得更歡了。
幾只麻雀喳喳地落在了陽臺防盜窗的窗欄上,踏碎了我的回憶。麻雀一抬頭,發現了我,又喳喳地逃去了。望著遠去的背影,我不禁嘴角抽動了一下。麻雀今天應該領教到了“乘興而來,敗興而去”的意思了。這時,一只小喜鵲飛來了。看它一聲不吭,在那欄杆上蹦蹦噠噠的樣子,我有點懷疑它是鬼頭鬼腦的探子。轉念一想,也許它就是上次被我捉到又放回的那只。它今天來,就是想向鳥雀們證明,我是個好人,沒必要害怕。
汪曾祺在《人間草木》裏寫道:“如果你來訪我,我不在,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它們很溫暖,我注視它們很多很多日子了。”汪曾祺說得沒錯,“陪花坐一會兒”確實是美好的事情。
不過呢,這世間的花兒,不僅可以是實體的,也可以是象徵的。比如,心花兒,太陽花兒。在這冬日的午間,陪著陽光坐一會兒,也很美妙。它能令人感受到許多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