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永
我的家鄉四面環山,百草豐茂,春天一到,百花盛開,美不勝收。進入冬季,氣溫逐漸下降,草木相繼枯黃,古樸厚重的村莊在瑟瑟的寒風中顯得些許蒼涼,唯有山間數以萬計,不畏嚴寒,隨風飄舞的火棘,為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幾分靈動與浪漫。
火棘生命力十分的頑強,無論貧瘠的土地、溝壑、岩縫、叢林,它都能肆無忌憚的蓬勃生長。火棘花開四月,花瓣粉白色,葉片呈倒卵形,葉柄很短,齒尖向內彎,初夏開始掛果,秋冬果實由青變紅,黃豆大小的火棘完全成熟時呈火紅色,與蘋果形狀極度相似,它的果實直到第二年春季才次第脫落,為山間成百上千的鳥兒提供了充足的越冬食物。火棘不僅可以食用,也是一種藥用價值極高的藥物,還是一種觀賞性極強的植物。
在家鄉,火棘有許多別稱——紅珠、酸棗兒、火把果、紅子刺、狀元紅、救命糧等。火棘完全成熟時,放眼望去,青翠欲滴的枝葉間,火棘相互簇擁著,一串串、一枝枝、一片片,似珍珠,如瑪瑙,在寒冷的冬季裏勾勒出一幅撩人的水墨圖畫。
老一輩的鄉親對火棘深懷感恩。“夏日百花密,秋來萬籽紅。窮鄉僻壤生,曾是救軍糧。”口口相傳的詩句生動的詮釋了火棘曾對鄉親們有著難以忘卻的救命之恩。幼小時,常常聽爺爺深情講述火棘對鄉親們的無私恩賜:在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年月裏,勤勞智慧的鄉親們為了填飽肚子,將熟透的火棘採摘回家,用山泉水漂洗乾淨,除去火棘的苦澀味,然後放在太陽下暴曬,用木杵搗碎,再將搗碎的火棘用石磨慢慢磨成粉末,並用布袋裝好,掛在乾燥通風處。待到來年青黃不接的日子裏,鄉親們小心翼翼地取出火棘麵粉,摻和玉米、高粱、蕎麥、野菜等一起烹煮,順利地度過饑餓難耐的饑荒之日。
火棘不僅是一種天然的糧食,也是我們童年時期裏不可或缺的“水果”。秋末冬初,漫山遍野紅紅的火棘顆粒飽滿,色澤誘人。每天放學,經不住誘惑的我們都會迫不及待的地鑽進叢林間,任憑渾身長滿刺兒的火棘劃破衣衫,刺破手指,鮮血直流,也全然不顧,麻利地摘下一大把火棘扔進嘴裏,來不及細細咀嚼,慢慢地品味,囫圇的的吞下。直到大夥兒吃得心滿意足,才真正感覺到火棘溢滿唇齒的酸甜味兒。
大山裏生長的我們不僅秉性瘋野,但也喜愛打扮。盡興後的我們,找來棕樹葉,撕成細絲,將精挑細選的肥碩火棘穿成串兒當首飾,或別在髮髻,或戴在手腕,或掉在胸前……直到火棘乾癟都還捨不得扔掉。
曾記得小學三年級的時,不幸感染上痢疾。剛開始,母親以為是一般的腹痛,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後來發現我的大便呈膿血狀,還伴有劇烈的腹痛,整天處於高燒狀態。心急如焚的父母不知所措,好在懂醫的表叔告訴父母,火棘能治療痢疾,建議父母採摘火棘給我吃。幾天下來,我的腹痛慢慢減輕,病情也得到有效控制。
長大以後,我才從資料上得知:火棘的果肉不僅可以止痢,還可以活血化瘀,特別對於腸炎、痢疾、小兒疳積等很有特效。直至今日,每每想起火棘,都會不由自主的心生敬意。
隨著社會的進步,家鄉的鄉親一日三餐的消費觀念悄然發生變化,勤勞智慧的鄉親仍舊去山間採摘火棘,他們追求的不再是填飽肚子,把火棘當作救命之糧,視它為冬季“水果”。而他們將採摘回家的火棘進行深加工,做成羹、麵食、糕點、果汁、果醬等美食。每逢節日,餐桌上定會出現一道健康、綠色、營養的火棘美食。
又是一年火棘紅,身在異鄉的遊子很想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駐足觀看綠綠枝葉間掛著宛若串串紅紅燈籠的火棘,品嘗酸中有甜,甜中有酸的火棘味兒,找一找兒時單純的快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