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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爐生火早/周桂芳

台灣好報/ 2024.11.12 09:42

周桂芳

遠遠地我就看見魚鱗瓦上升起的嫋嫋炊煙,母親早早就在為我升火做飯了,不禁心頭一暖。

“暖爐生火早,寒鏡裹頭遲。”最美的風景在鄉村,最愜意的事兒是回家吃母親做的飯菜,幸福地品嘗鄉村煙火氣。

四方食事,不過一碗人間煙火。鄉村的煙火氣,是一家家升騰,一點點彌漫開來的。親人閑坐,燈火可親,圍爐夜話,慢慢氤氳成一幅古樸淡雅的鄉村寫意畫。

生活,在一粥一飯的煙火氣中。一碗飯,一盤菜,是最普通的食物,卻是溫暖人心的煙火氣。鄉愁,是從煙火氣開始的。

每個離家的遊子,從離家的那一刻起,從看不到鄉村的煙火氣開始就有了淡淡的鄉愁。這種煙火氣的基因是從小就種下的,在出生的小鄉村,在呱呱墜地的小院子。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每個人熟悉的煙火氣,普通的食物,熟悉的味道,餵養我們一天天長大。鄉村的煙火氣,從一個人一出生就種進了味蕾之中,就深深烙印在一個人的體內。

一碗平常的人間煙火,是鄉村溫馨的暖色,溫暖著遊子的記憶;溫暖的煙火是最美的風箏,牽系著遊子的鄉愁。鄉村的煙火氣,是實實在在的煙火,有草木香氣的煙火氣,有平常食材煮熟熱氣騰騰的煙火氣。鄉村的煙火氣是用柴草熊熊燃燒出來的,是用蔸子火架出來,是用幹片柴煮出來的,是煙霧彌漫熏出來。鄉村,既有面朝黃土背朝天,也有圍爐夜話閑煮冬。既有雞犬相聞和雞毛蒜皮,也有燈火可親夜話桑麻。鄉村煙火氣,既有烹煮煎熏熬,又有水意有火意有詩意。

冬天,是煮出來的。煮冬,是鄉村煙火的青春歲月。鄉村,火紅的柴火中煮出溫暖的記憶。“夥伴夥伴,與火相伴。”落雪下雨的冬天,鄉村家家都要生個火,生個火才有個主,一家老小圍著火爐慢慢煮冬。不管是煮飯炒菜煮粥燒水燉湯烤火,直到燒水泡腳,上床夢見周公。鄉村的乾柴一遇到旺火,熊熊燃燒,就“劈裏啪啦”唱歌。水壺裏的水燒開了,幸福地口吐白煙,“咕嚕咕嚕”的沸騰起來。奶奶圍著爐火,眯著眼睛打起了盹,母親“吱溜吱溜”一針針密密納鞋底。嘴饞而勤快的孩子們,不知幾時從菜園地裏扯回白菜蘿蔔紅菜苔蒜苗芹菜等,吵著母親下粉條,“煮冬天”。母親喜歡在冬天讓蘿蔔當主角大行天下。母親笑著說“冬吃蘿蔔,夏吃薑,不要醫生開藥方”。母親每天在火爐上煮一鐵鑼罐蘿蔔粥或白菜粥給我們吃。哥哥嘟著嘴說,“天天吃粥,害我尿多老跑茅房”,把奶奶逗得“哈哈”笑,露出缺了牙的門洞來。冬天慢慢煮,日子慢慢煮出了歲月溫暖的味道。

冬天,是煨出來的。煨,像鄉村煙火生活的中庸之道。冬天,人都貓冬,嘴也像貓一樣饞。一邊圍爐烤火,一邊煨美味,煨出冬味綿長。日子紅火了,煨冬,就有精髓內容了。有時是一鍋筒子骨蘿蔔湯,有時是排骨藕湯,不大不小的蔸子火,慢慢煨,不時,就香氣撲鼻而來,勾動肚子裏無數的饞蟲翻湧。撩人味蕾的美味佳餚,多半是煨出來的。煨,需要把握好火的火候尺度和煨的時間長短。煨,講究文火和武火,武火就是大火,太大太熱烈會讓湯汁滾沸入味,文火小文慢慢煨,食物的滋味才會慢慢交織纏綿,濃香溫厚。人間有味是清歡,有味的人生都是煨出來的。

冬天,是熏出來的。冬天,就是各種臘味與火的纏綿,電光火石,煙薰火燎。冬天,人們就貓冬。每天就貓在火爐邊圍爐夜話,圍爐煮冬,一邊熏臘魚臘肉,臘味裏蘊藏著冬天獨特的味覺密碼。草木煙火,天天煙薰火燎,烤的“滋滋”滴油,熏得黑不溜秋。母親把熏肉切萬片,片片香。下鍋翻炒,滋滋冒油,香氣撲鼻而來,臘味飄香屋。整個冬天,熏肉炒蒜苗,熏肉炒菜苔,吃得滿嘴生香,整個冬天,煙火味十足,日子幽香綿長。

辛苦忙碌了一年的村民們,到了冬天,終於閑了下來,慢了下來,開始了他們的貓冬生活。出個好日頭,他們就相約似的,尋一處背風的牆跟處,幾個老人聚在一起曬太陽,拉家常。一生勤勞慣了的婦女們,人閑手閒不住,會在向陽的牆跟下織毛衣,或納千層底,做一家人走四方的平安鞋。有時,他們還會端著飯碗來到牆跟處曬暖兒,人人碗裏少不了幾塊油亮的臘魚臘肉。他們用親切溫暖的方言說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喜事,說些相互寬心體已的話。他們的說話的聲音和方言俚語帶著鄉村濃濃的煙火氣息,讓人感到親切而溫暖。

鄉村的煙火氣息,不僅是食物的香氣,更是語言的土氣。我的家鄉千年古縣,生生不息,那些熟悉親切的方言俚語,是傳承千年的情感紐帶,連接著每一個村民的心,讓他們感受到家的安定溫暖。

煙火氣的鄉村,人們互相知根知底,家家雞犬相聞,哪家廚房冒煙,就彼此知道吃的什麼好菜。人們世代同姓而居,風雨與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家相約一起學手藝做生活,一起南下進廠打工,一起擠火車回家過年,相互扶持、互相幫助,共同度過平常煙火生活的喜怒哀樂。

人間煙火味,最撫凡人心,讓世代的人們找到了心靈溫暖的歸屬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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