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裡，我們沐浴在北大「一塌糊塗」中——一個白塔、一個未名湖、一座圖書館的詩意氛圍中，並在歷史與現實交融中成長。這段經歷不僅加深了我對中國大陸的理解，也讓我明白知識的多樣性和自由思考的珍貴。（圖/取自網路）
作者／倪國緯
2024年美國總統大選落幕，川普幾乎確定將重返白宮。這位帶著爭議、屢創高峰的美國前總統，似乎以其獨特的風格再次折服了美國選民。而在全球的另一邊，大洋彼岸的中國大陸必然也正密切關注這場選舉的結果。對於中美關係而言，川普的當選無疑掀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震盪。
在此情境下，回想我在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的學習經歷，那些課堂中關於中美外交的探討，宛如浮現眼前——其中的波瀾與細膩讓人不禁唏噓。
教授的分析視角：從點滴中讀懂外交態度
還記得有一堂課，教授突然談到中國對美國外交的重視，這種重視，不僅僅是在雙邊協商桌上顯現，更體現在資料收集的每一個細節之中。教授說，每當美國國務院的中國科有新成員入職，中國便開始建立他的「檔案夾」，這個人每一個公開發表的言論、每一個露面的場合，都被細細地記錄下來。剛開始聽到時，我和其他同學都驚訝不已，沒想到大陸的資料蒐集竟然如此「心思縝密」。
教授接著表示，隨著新成員在外交體系中逐漸晉升，發表的言論越來越多，這些資料庫也隨之擴展，讓大陸的外交人員得以逐步勾勒出此人對中國的基本立場，預測他可能採取的政策立場。
我見證了北京大學特有的自由學風。（圖/取自網路）
教授的描述彷彿電影般精彩，我們可以想像，每當中美雙方開啟談判時，中方早已手持厚重的檔案，默默分析著談判對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語背後的深意。這種耐心細緻的資料蒐集，讓課堂裡的同學們不禁屏息凝神，彷彿置身於暗潮洶湧的外交談判中。
北大的「特權」：自由學風與言論容忍度
在那段求學歲月中，我也見證了北京大學特有的自由學風，以及隱藏於這學風之下的「禁忌」。有一次上課時，正逢大陸媒體報導某大學某教授因批評領導，妄議中央而被解職。同學頑皮的問教授是否上課會有壓力？
教授笑了笑，說道：「北大的教授們似乎從未因言論問題被解職。」他接著解釋，北大的自由學風在大陸學界頗為特殊，政府對此學府的容忍度相對較高。教授的話音剛落，坐在我旁邊的一位大陸同學便發言說：「據他所知，中宣部一遇到教授亂說話，第一句問的通常是「這是哪個學校的？」他提到，如果是其他學校的教授，可能會要求調查、甚至停職；但如果是北大教授，中宣部往往就一笑置之，說這個學校的老師就是愛亂說話，然後也不敢採取任何行動。
這番話讓我們明白，北大在大陸的地位有多麼特殊，而那種對北大教授「尊重」的忌諱，亦使得北大的課堂成為思想最自由的港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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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塔湖圖。（圖/取自網路）
文革史的課堂傳奇：禁忌與真相
在北大的日子裡，我有幸選修一門中國現代史的通識課，這堂課由一位專長於文革史的教授主講。由於文革話題在大陸具有極高的敏感度，這門課無疑吸引了大量大陸學生旁聽。他們告訴我，這位教授平時不對大陸學生開課，我們這堂課只開放給港澳台及國際生。
每次上課，教室裡坐滿了人，甚至過道上也擠滿了旁聽生。教授從中國共產黨的成立講起，然後逐步描述中國的建國歷程，直到學期末，才提到文革爆發的前夕。然後老師說：「這學期到此為止，下周是溫書假，就不上課了。」但聽了一學期的旁聽生怎麼會罷休，紛紛要求老師下周一定要上課。
還記得這一堂課，教授一開始便問道：「你們認為文革究竟持續了十年，還是三年？」隨即他說：「真正的動盪期間，其實只有三年。」接著，教授宛如說書人般，生動地描繪出當年紅衛兵的行徑。
在他描繪之下，我們彷彿親歷了那場風暴，看到紅衛兵在校園裡舉辦的批鬥大會、幾月幾日如何殺了校園老師，幾月幾日又殺了校長。紅衛兵如何攻擊外國領事館引發外交糾紛，以及周恩來如何保護故宮的文物。這些場景讓我們如癡如醉，而教授的描述正是那種動盪歲月的「縮影」，一堂課宛如一場電影般高潮迭起。我們無不屏息凝神，深怕錯過一字一句。
當教授講完後，大陸學生迫不及待地舉手發問，而教授微笑著說：「旁聽生，問題機會讓給正式生。」當我鼓起勇氣問道是否有更多材料供我們研讀時，教授卻淡淡一笑，說：「這些內容，我可沒寫在論文裡，我不想惹麻煩。」這句幽默的回答，讓在場的每一位學生都會心一笑，這既是老師對自己處境的深刻理解，也反映出大陸學術環境中的無奈。
一塔湖圖下的回憶與感懷
回顧那段歲月，深感北京大學的人文薈萃與自由學風。那些日子裡，我們沐浴在北大「一塌糊塗」中——一個白塔、一個未名湖、一座圖書館的詩意氛圍中，並在歷史與現實交融中成長。這段經歷不僅加深了我對中國大陸的理解，也讓我明白知識的多樣性和自由思考的珍貴。
今日，川普的重返白宮或許將為中美關係的未來埋下更多變數，但無論這段關係多麼複雜，歷史中積累的智慧與洞見將持續指引我們前行。
倪國緯，台灣出生長大，畢業於中興法商（現為台北大學），後赴美國雪城大學攻讀碩士，並在大陸北京大學攻讀博士。其父親1949年從昆明離開大陸，而兩個孩子卻在昆明出生，再加上他娶了一位大陸妻子，這段奇緣讓他對大陸的發展格外關注。在北京工作十餘年，先在兩岸合資公司，後來到大陸公司工作，與大陸員工相處融洽，深入了解他們的想法，對大陸的發展和百姓的生活有著獨特的見解和深刻的理解。倪國緯將藉由自己的經驗和知識，向大家介紹大陸的最新動態和發展趨勢，促進兩岸交流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