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青
認識胡嘉,領我進了日本傳統「舞踏」的門檻。
上個周末,是我第一次那麼近的距離 ,弓著背、彎著腰,窩在沒有靠背座椅的台階上,在一個幽暗飄忽的空間裡,卻感受到藝術表達裡,不盡然是美好、愉悅和平衡;也包含了「讓人感到不自在」的一種自由或是宣洩吧!
狂閃、極緩、或飛騰或伏匍,看似極度扭曲、翻轉和彎折肢體的身影,就在眼前的震憾;不愧身為台灣猴鶴雙形拳第三代傳人的胡嘉曾告訴過我,所謂「鶴形拳」講求“身體鬆、手軟、馬步輕而精氣集中”的核心肌力的硬底子功夫,讓他很快地領會舞踏節奏,甚至在台灣創辦了「滅劇場」,更以自成一派的風格,名揚東瀛。
形隨意走,展現生命之道中的柔弱與堅韌的獨舞《蟄》,像剝開身體裡困頓般的掙扎,不停律動的身形彷彿陷入無意識,全身包括塗抺著白灰的臉上,時而陰沈、痛苦和悲戚囈語的表情,頓時將全場觀眾帶入,沈浸在一種探索及宣洩人性、社會卑俗苦鬱於萬一的「黯黑」氛圍中;恍然,平日喜歡禪意和武術的胡嘉,如何超越格鬥,將肢體融入舞蹈和現代書法藝術為一體的放任和自由感,不正是日本傳統「舞踏」淋漓宣洩痛苦的能量?
人手一張的目錄上,命名「まにまに道中狂詩曲」的日台舞踏交流,其中「まにまに」在日語中有“隨著~”、“與~同行”或“任其自然流動”之意,常見於短歌言;而從1700年代開始,以詼諧方式詠唱人性或社會卑俗面的「狂詩」在日本流行起來。
燈光忽幽、乍亮間,華山文創館刻意空蕩無物的館場內,日本中生代舞踏家大倉摩矢子和男舞者辻拓,在甚至可用“聽憑神意”來形容的樂音下,並肩舞出了另一番如狂如癡,超越種族、性別,為心靈帶來全然甦醒的下半場《狂詩曲》。
如夢初醒的 40分鐘,久久才回過神來;心想,作為探索現代社會約制下的各種藝術形式中,通過「舞踏」不斷進化、試鍊的肢體和情感宣洩後,是否能找回那份淡然自處的從容?
淋著小雨,走在初秋微涼的夜裡,抖落一身的燥鬱,謝謝胡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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