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井宗次郎(台海戰略觀察家)
日前空軍防空795旅302營發生例行性射擊訓練意外傷亡事件,造成一員上兵不治,也讓空軍全面停止地面輕兵器實彈射擊訓練,並執行全軍巡迴宣教,似乎認為只要全軍依規定再次老調重彈一遍,就能避免類似事件再度發生。
但凡服過軍事訓練役者,應該都對新訓期間的6發實彈歸零射擊印象深刻,但更為深刻的應該是在新訓完訓後的四個月服役期間,可能手上只剩下掃把而再也摸不到槍,雖拜近年俄烏局勢影響及中共對台軍事威脅程度提升,國軍恢復了一年期義務役以及修訂了射擊訓練相關規定,除射擊發數提升外,也增加了實戰化應用射擊等訓練課目,立意雖然甚佳,但現實卻打了不少高司單位的臉,就像這次的意外事件一般。
而空軍基於傳統,仍以空中作戰載具及其駕駛人員做為作戰主力,對地面作戰部分一直以來都是抱持輕視態度,過去唯一隸屬過空軍的地面作戰專業部隊─防空警衛部隊,也一直處在空軍、陸軍或憲兵妾身未明的狀態,這些過往歷史直接造成的影響,就是空軍幾乎沒有真正專業的地面作戰師資及能力傳承,對於輕兵器射擊這種最最基本的能力更是付之闕如。
讓我們先從最基層部隊的實彈射擊訓練開始檢驗,空軍基層地勤單位軍士官兵因需擔任戰時基地自衛戰鬥編組,每季每人均有配賦實彈射擊訓練之彈藥數量,但因為每三個月才會執行一次射擊訓練,平時亦無法取得自己的建制武器熟練及操作,因此對於用槍安全守則與基本操作能力均極度欠缺,連帶造成每次射擊訓練都是險象環生,而單位或上一級主官甚至司令部,在缺乏對射擊專業之理解之情況下,為了確保絕對安全只能不斷疊床架屋,增修訂一堆華而不實的安全規定與做法,但某些做法卻又從根本上違反了用槍安全守則,使得基層單位的射擊訓練在缺乏練習但又必須遵守規定以確保安全的情況下,完全喪失了戰術訓練效益,甚至增加了更多風險。
就以本次司令部的全軍巡迴宣教為例,據知情人士指出,整場宣教從頭到尾都沒有複習及強調「用槍四大安全守則」,僅在部分條文宣教內有片段式提及隻字片語,這在戰術射擊訓練圈內而言根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場為了安全而執行的全軍巡迴宣教,竟然連射擊訓練最基本的安全守則鐵律都不提,其效益當然可想而知。
另外也正因為全軍由上至下都沒有建立此四大安全守則的神聖不可違犯性,在司令部律定的靶場設施規劃中,竟然出現了位於靶場側邊、對向靶區外的「清槍區」,眾所周知,國軍並無公發的清槍桶,靶場也無該項固定設備,故此清槍區之設置,是否意味著射手必須直接違反安全守則、在對著不知道會打到什麼東西的方向下拉槍機並扣下扳機?
當然司令部的解釋是射手依照現行規定,於打靶完成後需在靶位上完成清驗槍程序始可下靶台,而清槍區只是做為複式檢驗之保險機制,但若真的只是想要再一次確保,為何不直接在靶位上執行兩次清驗槍程序即可?如此不就是疊床架屋且為了確保安全卻從根本上直接違反了安全守則之最佳實例。
除了基本的用槍安全守則之外,空軍對射擊訓練的專業師資人才的欠缺也是一大問題,眾所周知,各項軍事訓練均需先訓教官再訓學員,先有充足的師資能量,才能有良好的訓練品質,但空軍基於輕視地面作戰專業的傳統,對於友軍開設之射擊訓練師資相關班隊,其參與意願均極低,當然這之間亦包含有空軍對陸軍受訓班隊生活管理方式之不信任因素,甚至陸軍射擊相關師資班隊的訓練成效等亦仍有可議之處,但總歸而言,空軍本身在缺乏射擊訓練專業人才的情況下,只能依循各級主官或幹部過去之「個人經驗」做為射擊教學之依據,如此造成之結果,就是不適用現代戰場環境的傳統錯誤觀念及程序不斷的延續下來並幾乎成為牢不可破的淺規則,比如:用右手換彈匣、立射瞄準時右手大臂水平橫舉、瞄準時緊閉單眼、彈匣放置於腰帶右側或正後方、背心正前方不放彈匣以避免臥射時卡到、沒有回收彈匣之觀念等等,而以上這些態樣,即使在最新的陸軍準則教範中均已修調改正,但對輕視地面作戰專業的空軍而言,根本不會有主動去接受及改正的想法,更不要想在軍內培養出真正專業的射擊訓練師資人才了。
當然至今為止的種種問題也不全是基層單位的問題,諸如編現比不足、非關戰訓業務量過多、射擊相關訓練課程無法排入日常課表內、靶場可用時段過少、單次配賦彈藥量過多、為達成表定彈藥消耗量而快速大量射擊超過槍管可承受發數而肇致槍管過熱卡彈及影響槍管壽命等等,均非基層單位可自行解決之問題,另外諸如射擊訓練規定要求之自行裝彈與假彈故障排除練習等等枝微末節,則根本就不會納入單位執行考量範圍內。
總結來說,空軍雖然因為這次的訓練意外而看似有意強化輕兵器射擊訓練安全及效益,但在師資、訓場、時段等資源均不足且高階領導幹部地面作戰觀念未隨時代更新的情況下,即使制定了再多要求、下達再多命令,仍是事倍功半、徒增基層單位執行困擾,單位為了達成每季的射擊訓練紀錄,也只能繼續回到過去上靶場只為了消耗彈藥的做法,對整體基地自衛戰鬥之戰力而言將不會有任何提升。(照片示意圖翻攝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