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勝一
大清早,新柳小學大門口的坪地,異常地支起了兩個遮陽棚,內裏坐著幾名老師,緊緊盯著陸續來校上學的學生。
“喂喂喂,這位同學,你這束鮮花是送給老師的吧?”“嗯哪。”老師將小男生引導到遮陽棚裏,微笑著講:“今天是教師節,學校不讓學生和家長給老師送節日禮物,你可是不聽招呼喲。來,登個記,放學後再拿回家去。”
3天前,學校就安排在各班級家長群發出通知,要求學生和家長,不得以任何方式給老師送教師節禮物。今日支起遮陽棚,安排專人值守,為的就是得到落實。
來校的學生因而只有少數帶上了節日禮物,還都讓值守老師攔住做好登記而沒讓帶進校園內。禮物不僅是鮮花, 還有茶葉、雞蛋等土特產品,可謂五花八門。
一位捧束鮮花的女生,打老遠發現不對勁兒,猶猶豫豫,低頭低腦地緩慢走過來,鼓起勇氣撒個謊,向攔著的老師求情:“這束花是我的親戚剛才在路上給的,叫我放學後幫他帶回家去。老師放心,這不是我送給某老師的。”“你五年級學生吧?這麼會說話。不過,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來,登個記,放學後再拿回去。”女生忙著擺擺手:“不,那我這就給親戚送回去。”女生離開沿著圍牆繞彎子,突然靈機一動,便壯起膽子攀爬學校的圍牆將花帶進校園。她好不容易爬上去,不料被人拽住。她回頭發現是保安,嚇得全身直顫抖,乖乖的下了圍牆。“你哪班的?”她央求道:“保安叔叔,我下回再不敢了,求你別告訴學校。”
女生是鐵了心的要把鮮花帶進校園送給班主任老師,因而左打主意右設法。見前方來了同班的高個男生,她便有了主意,快步迎將上去跟男生講:“你幫我個忙好嗎?騰穴你的書包,裝上我這束鮮花帶進學校,而你的書我用雙手抱著進去。”男生點點頭,照此辦理,將她的鮮花順利地帶進了校園。
當她高興著拿上鮮花向班主任老師的辦公室走去時,趕巧碰上校長。校長把她叫住:“喂,小同學,你怎麼把花弄進來了,送給誰啊?”“我——”校長認真地說:“你不講是吧?那我就把花沒收。學校早幾天就發出通知,不讓家長和學生給老師送教師節禮。”女生失聲哭訴:“校長,是我奶奶堅持買的,讓我送給班主任老師,還叮囑送不到老師手裏,回家去她老人家就會打我罵我。”
校長同著女生一道來到班主任老師的辦公室,當場叫班主任打通家長電話,說明學校有規定,不讓家長和學生節日給老師送禮物。女生的奶奶在電話裏說:“我買都買了,就讓班主任老師收下。”校長告訴道:“奶奶,不行啊。送禮是不正之風。”電話的那端奶奶說:“你聽我講嘛,我生病的這一年來,孫女的班主任丁老師,她給錢讓我看病,幫我請醫買藥,還送我保健營養品,另外呀,知我家庭困難,還給我孫女買鞋襪和毛衣,她花了不少錢吧?校長老師,我想問你,難道老師幫助學生和家長,而學生和家長就不能向老師感恩地表達點心意麼?”“哦,原來這樣。”校長說,“奶奶,那我就代表學校全體老師收下您的這束鮮花。”奶奶高興著笑了:“嗯,這就對了嘛,好老師,好校長哪。”
校長將這束鮮花擺在教師辦公大樓的最顯眼處,每有老師問起這束花,他就不厭其煩地講起破例收下這束鮮花的緣故。
不幾天裏,學校收到了老師們自發捐贈的3000多元愛心款。這天放學後,校長將愛心款交到班主任丁老師的手裏,吩咐道:“辛苦你了,你以家訪的名義,去那位送花的女生家,把這筆愛心款交給老奶奶。”丁老師高興著說:“校長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露一手
仇冬終於打聽到,丁鄉長每天下午臨近下班前,都會出現在政府院門口像是等人似的,且已成為習慣。仇冬覺得好辦了,見丁鄉長不難。他於星期一下午5點多鐘駕車去了政府院門口,果真見到丁鄉長在,正跟人在談話呢。他停車降下車窗玻璃,輕聲打著招呼:“丁鄉長好!”但丁鄉長像是沒有聽到似的沒有抬頭看一眼、沒有回復一句話。
對於丁鄉長,仇冬還是有所瞭解的,不是裝“大”擺架子的人。前些年扶貧幫困,丁鄉長從不嫌棄貧困戶家裏的“髒、亂、差”,特別喜歡用人家家裏的酸鹹菜當下飯菜,吃得津津有味呢。
在仇冬看來,此時的丁鄉長肯定是沉浸於跟村民的工作交談中而沒聽到打招呼,所以,他沒有丁點的抱怨,反倒是由衷的敬佩。他也不急於打擾丁鄉長的工作,便駕車外出兜了一圈,再後來到鄉政府院落門口。
丁鄉長還在,正並肩地送著那位村民離去,握著手說:“好走好走,歡迎多聯繫。”
仇冬停車走下來,熱情地打招呼:“丁鄉長好!”“喲,仇冬啊,我還以為誰呢?”仇冬挺挺腰杆揚揚眉,笑笑說:“丁鄉長,沒想到我家會買車吧?”丁鄉長一邊看著嶄新的白色小車,一邊回言道:“不不不,你家脫貧四五年了,買輛車算個啥?這個車多少錢卿?”仇冬回答:“也就10來萬吧,代個步,可以了。說實話,我在鄉下還真用不著,就湊錢給在城裏開店的女兒家買的。”“恭喜恭喜啊。”丁鄉長說著的同時,給仇冬遞上了煙。仇冬接過,把煙夾在耳朵處。
沉默片刻,丁鄉長問仇冬:“你找我有事嗎?”“買了車,特來向你報喜嘛。”仇冬繼續講,“既然丁鄉長剛才都為我買車道喜了,那我就請鄉長吃頓晚飯行不?”丁鄉長問上一句:“還有誰沒?”仇冬擺擺手:“沒有,就我和鄉長你哪。”丁鄉長點著頭:“行,去自助餐店裏吃。”“那咋行啊?”“不行是吧,那我就不去了。”鄉長接著說:“仇冬你有錢了是不?有錢也不能亂用。”
自助餐是每人15元的用餐費,二人一共才消費30元。丁鄉長算是耿直人,沒有客套地讓仇冬埋了單。不過,丁鄉長則買了一條200多元的芙蓉王香煙塞給仇冬。仇冬推辭不要,結果像打架般地塞給了仇冬。丁鄉長說:“你家買新車,我向你道喜,表示點心意,一定收下。我可記得在你家吃過好多飯嘍。”
仇冬高高興興回到家,剛進門,不料遭老婆劈頭蓋臉的數落:“好你個仇冬,我辛辛苦苦撿破爛的200元錢,你都拿去了,說,拿去幹什麼了?”仇冬敢做敢為,直來直去地說:“我拿去請丁鄉長吃飯啦。”老婆埋怨道:“你這是馬瘦毛長,裝面子啊。你今年外出找工打都沒得,現在整天呆在家裏不賺錢,哪有資格請人吃飯哪?”仇冬把一條香煙交到老婆手裏,告訴說:“我請丁鄉長吃飯,兩人才消費30元,而丁鄉長卻送了我200多元錢的煙,我不虧。”他還從褲兜裏掏出剩餘的錢,“喏,這餘下的170元全給你。”
老婆不是在乎這200元錢,而是如此下去仇冬找不到事做賺不了錢,才扔掉的貧困帽不久恐怕又要回到頭上了,一家人吃苦乃事小,而辜負政府和鄉親的期望是大事,愧對啊。老婆一陣胡思亂想後,擔心地問仇冬:“你向朋友借這車,借幾天啊?我心裏打著鼓哪。”仇冬伸出巴掌動了動5根手指頭:“5天,週一至週五,週六我就給朋友送去。”老婆歎著氣說:“唉,你把車送走了,我才放得下心啊。”
仇冬是接連幾天的下午五點多,都開車去政府院落門口,且都如願地碰上了丁鄉長。星期四那天,丁鄉長突然問起仇冬開車技術行不?仇冬答曰:“行的,確保行車安全。”丁鄉長上了仇冬的車,且說:“別耍嘴皮子嘍,我要看看你的真功夫。你開車吧,我仍去周邊村寨兜兜風”。
約摸半小時,再回到鄉政府院落,丁鄉長對仇冬說:“仇冬啊,對你家近來的情況我有所耳聞,你外出幾次沒找到事做,我都替你著急。我本來都跟縣城一家超市聯繫好了,打算讓你去當保安,下月初去上班,我看時間尚早,也就沒有告訴你。現在好了,發現你不但會開車,還開得這麼好,正好鄉政府要招聘一名小車司機,你成了不二的人選,不知你願意不?”“願意,我巴不得呢。”仇冬很感激,忙著給丁鄉長打躬作揖。
仇冬把這喜訊告訴老婆,老婆差點驚掉下巴:“仇冬,你咋就讓丁鄉長相中了你呢?”仇冬說:“其實吧,我是先得到鄉政府要招司機的資訊,再向朋友借上這輛新車,有意在鄉長面前露了一手,才讓他發現我開得一手好車的活。更讓我感動的是,丁鄉長也早就在為我找事做呢。這回算是我和丁鄉長想到一塊去了。”
“太好了。”老婆高興著說,“這回我們可得請丁鄉長好好吃一頓飯啦。”
仇冬說:“丁鄉長還是以前那個講法,吃好的不去,吃酸水壇子裏的鹹菜就來。”
老婆點點頭:“好好好,鹹菜多的是,只要丁鄉長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