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光軍
在沒有大型收割機的年代,所有麥子的收割、脫粒、晾曬都完全是要靠人力去完成的。每年的五月,對於我來說,都是懷著一種既開心又“害怕”的心情度過的。開心是因為麥子收穫後,不管收成好與不好,都可以吃上幾頓“白麵饅頭”了,害怕的是收麥打麥那種超強的體力勞動。再加上天氣熱,溫度高,那個苦法累法還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割麥子是一項讓所有割麥人都談之色變的事情。為了避開中午太陽的毒辣,我們總是會起得很早。天剛剛冷靜明兒就起來下地幹活了。這時候,每個人的裝束都差不多。頭上一頂草帽,用來遮擋陽光,肩膀上一條毛巾,用於擦去頭上和臉上流淌的汗水。手中一把鐮刀,總是要在下地之前再在磨刀石上磨上幾下。到了麥子地頭,彎下腰就開始了收割。不一會兒,就已經是一臉汗水沾著麥秸上蕩起的灰塵,活脫脫成了戲臺上的“黑老包”了。一天下來,胳膊就痛的抬不起來了。接著是腰,腿。晚上回到家,累得連飯都不願意吃了,拿著架勢爬上炕,倒頭便睡了。每到這時候,我就想起來那段人人都會念的民謠來。人們貼切的形容割麥子是“頭天胳膊兩天腿,三天累得活見鬼”。正是這種農活的真實寫照。
其實還有一項五月必幹的活計,短時間內付出的艱辛,比起割麥子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就是割麥子之前必須要做的一件事情,製作“打麥場”。興人民公社和生產隊的時候還好一些,因為每個生產隊都會留有一個畝把地大小的“場地”,它是一年四季都留著的“永久場地”。後來,土地分包到了一家一戶,就連所有的“頭棚的”“打麥場”都分厘不剩,分到了個戶。這時候,到了五月收小麥的時候,公共大麥場沒有了,就需要每家每戶都要臨時去做一個小“打麥場”了。
然而,就是這樣一件事情,竟成了我和害怕割麥子一樣的噩夢。
四月過後,幹熱風便肆無忌憚地刮了起來。連著幾天過後,眼看著地裏的麥子由黃變幹了。這時候,就是割麥子的最佳時機了。再不動手,麥子粒就會被風刮來刮去,嗆到地裏了。
到了這時候,父親就會聯絡好幾家“地鄰”,商量著做“場”了。
“麥場”一般都會選在自家地頭,方便出入車輛。先割掉地頭四五個畦子的麥子,打捆兒後放在不礙事的地方。然後就是一項比割麥子還累人的程式。用鋤頭將剩餘的麥根除掉,並同時將整個“麥場”的泥土耪鬆軟,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兒,需要雙手緊抓鋤把,向後順著麥茬一逗一逗地退著拉,逗不了幾下,就會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心跳不止。
弄完後,再用二師兄傳下來的“九齒釘耙”將麥茬清理出去,同時把整個“麥場”弄得平整如鏡。再在壟溝旁邊挖上一個四尺長、三尺寬,四尺深的土坑,然後找人跑二裏路到機井上去合閘放水。看到坑裏的水差不多了,有幾個人算幾個人,都提起提前準備好了的水桶,去坑裏取水,依次將“麥場”灑上一遍水。再將從九公里外弄來的去年留下來的碎麥秸鋪滿整個“麥場”。最後,拉著石頭滾子在上面反復碾壓,感覺差不多了,就用叉子將麥秸清理到另一家的麥場上。同樣的程式再次執行一遍,等這幾家的“麥場”都做好了,整個人都累癱了。
再後來,做“麥場”的時候,幾家不再合作,各做各家的,反而感覺沒有那麼累了。原因就是減少了場地面積,簡化了一些程式。比如,鋪上麥秸後,不再拉石滾碾壓,只需用雙腳挨著踩上一兩遍效果也會不錯。這樣,打罷場後,複耕起來土也沒有那麼硬,感覺輕鬆多了。
再後來,村裏每年到了五月,都會有人從外面帶回幾臺大型收割機。只需裝袋拉回家就可以了。再也不用去辛辛苦苦做“打麥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