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文】紀念劉曉波——集結振奮再出發(上)

田牧（整理與編輯）

「7•13」，又是劉曉波先生的一個祭日，他離開我們已然七周年，但劉曉波的精神不死，激勵著中國民主人士前赴後繼、勇往直前，繼承「零八憲章」的遺志，去努力與奮鬥，創建中國憲政民主制度。
7月13日，由歐洲之聲、中國民主黨英國總部、德國肯普市萊茵馬斯職業高校發起和籌備，在倫敦Royal National Hotel舉行了劉曉波逝世七周年線上線下紀念活動，活動由國際筆會和平委員會副主席、歐洲之聲社長、獨立中文筆會榮譽會長廖天琪主持。

東道主、中國民主黨英國總部主席王冠儒致歡迎辭，他表示：我謹代表活動組織方，歐洲之聲和中國民主黨英國總部向各位嘉賓和民主黨黨員朋友們的到來，表示最誠摯的歡迎和衷心的感謝！劉曉波先生是我們心中的燈塔，他用一生的行動和思想，為中國的民主自由事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我們聚在一起，不僅是為了紀念和緬懷，更是為了團結和行動。希望大家在今天的活動中，能夠分享彼此的思考，碰撞出智慧的火花，共同探討如何在新時代背景下，繼續推動民主和自由事業的發展。我相信，通過大家的共同努力，我們一定能夠將劉曉波先生的理想變為現實，推動我們的社會走向更加公正、自由和繁榮的未來。

活動的報道與記述分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線上線下的與會嘉賓演講記述摘要；第二部分是紀念劉曉波逝世七周年活動綜合報導（近日內發表）。

廖天琪開篇語：紀念劉曉波現實與深遠意義

二十世紀最後10年，蘇聯東歐極權垮台，自由民主勝利，當時的世界處在一種奮亢歡樂、充滿自信的氛圍中。20多年之後的今天，世界再度變成兩大陣營的冷戰對抗，歐美亞民主國家VS中俄、伊朗朝鮮的極權專制，另外還有一些投機搖擺的大國如印度、土耳其、南美洲及中東國家。如今的俄烏戰爭和以巴衝突，造成人權災難，將世界帶入熱戰，甚至有發展成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危險。

幾場選舉反映人心浮動不安：歐盟議會選舉——右翼民粹崛起；英國保守黨喪失民心，反悔脫歐，工黨再度上台；法國先右後左，如今左中右三分天下；伊朗溫和派雖然勝出，但被宗教民粹派掣肘；印度莫迪機會民粹主義繼續執政；台灣民進黨繼續執政，社會撕裂；美國民主、共和兩黨互相撕咬，民心不穩，社會分裂，11月大選結果，對世局有很大的衝擊。

再看中國內部：大半年以來，高層變動大，外交、國防頻繁換人，不斷有高官落馬，而習近平坐大，遏制民營企業，最近出台「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法」，似乎又開始折騰，要加強推行計劃經濟，農村的生產將由黨統一控制。科技積極發展，登上月球背後，卻表現了傲慢，不願與國際合作共享成果。

在國際上，中共政權由於支持俄羅斯，外交上越發孤立，跟世界文明脫軌，人們警惕中國的生產過剩會衝擊全球的貿易經濟之平衡；習政權聯俄，引發自由世界的憤怒；對台灣的軍事威嚇及在南中國海的擴權更是威脅世界和平的隱憂。

總之，世界格局變了，美國能否能繼續擔當自由世界領頭羊，這是個問題，但是我們不要因此對民主制度的艱難道路失望，失去信心，因為民主制度可以自我調整，糾正，即便犯了錯誤，也是短期的，不會製造戰爭，不會人頭落地，血流成河。

我們絕對不要對極權體制抱有幻想，習近平所謂的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將付出人民生命財產和幸福的代價，這不是我們追求或嚮往的目標。我們居住在歐洲，要利用機會，觀察西方民主社會的利弊，思考中國未來應當走的路——專制極權絕對不是一個選項。

劉曉波逝世7週年，我們每年這一天都會紀念他，因為他是個智仁勇兼備的當代殉道者。

曉波一生都為言論自由在爭抗，為人民權利、人性尊嚴、社會正義而努力，最後以身殉道身。今天中共統治下的中國，在國際上已是個令人恐懼的超級大國，且已經發展為世界數一數二的大經濟體，但是早上我的發言中提到中國當下其實內憂外患，已經跟現代文明漸行漸遠，所擁有的只是滿目蒼夷的繁華。曉波早在20年前就指出了這個問題，我2005年編輯出版了他交付我的電子版手稿《未來的自由中國在民間》，這本書裡他綜述了有關政改、民權升值、官權貶值、產權改革、工人農民權益、基層民主、新聞改革等、民間網絡、言論維權等問題，提出他的批評和建議，針針見血，字字珠璣。他指出中國現代化可能走向歧途，因為中共進行的變革的目的，不是人的解放和民的富足，而是民族振興和國家富強，變革的路徑，不是民間自發爭取主人地位的權利運動，而是尋找新救世主拯救的造神運動，也就是經濟、政治、社會的全面集權化。

所以，我們紀念曉波，不僅是為了感恩，繼承他未竟之志，也是當我們在面對混亂的世局和敗頹的中國，感到無助失望之時，提醒各位，不妨拿出他那些智慧的、有先見之明的論述來閱讀，這些文字往往帶來棒喝啟示，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

羅蘭德•庫訥(Roland Kühne)：告慰天堂的劉曉波

羅蘭德•庫訥牧師（Roland Kühne，德國肯普市萊茵馬斯職業高校牧師、教師）在紀念儀式上的祈禱文：
主啊！在廣袤的宇宙中，我們的地球只是一粒微塵，要靠我們人類，它才能成為一個星球，讓上面的居民不因戰爭而惶恐，不受飢餓和恐懼的折磨，不因族群、膚色、或世界觀的不同而撕裂。給我們勇氣和遠見，從現在開始作出努力，讓我們的子子孫孫作為「人」而感到驕傲。

為什麼我們在倫敦和世界各地這麼多地方的友人見面？經歷了2017年7月13日的憤怒與悲傷之後，我們內心的渴望甦醒了，讓劉曉波強而有力的聲音繼續響徹世界。

試圖阻止他獲得並接受諾貝爾和平獎，剝奪他的自由，讓他保持沈默，在面對絕癥時，不提供醫療幫助，將他的骨灰撒入大海。 凡此種種，中國政府以為這樣做，就能讓劉曉波的言語力量、他的愛的力量、他對人類尊嚴的信念，和推動全世界民主結構的希望，變得蒼白和完全失效。

不，不，絕對不。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在這裡和世界各地人士團結在一起，紀念劉曉波並希望他對未來的民主世界做出改變。

我們必須維護祂的遺願，那就是非暴力抵抗！
永遠不放棄，永遠不要低估愛的力量！

若說曉波僅僅是中國當權者的一個警鐘，那就太小看而低估了他。劉曉波對全世界的民主結構提出警告。目前越來越多的國家，將根據曉波的標準來衡量本身的法治尺度。

劉曉波以作家的身分成為人類的鬥士。他試圖以多種表達方式，將「愛」詮釋為指導人類行為的準則以及政治決策者的良藥。

2003年，他曾這樣說：「是14年前的那個血腥黎明，讓我懂得了自己的淺薄和自負，懂得了愛的柔性溫暖和內在力量。」

在同一篇文章中，劉描述了中國的國家權力，這同當前全球的混亂失序有著驚人的相似處：「一個殺人的政權是令人唾棄的，一個用謊言為殺人辯解的政權是令人不齒的，一個容忍殺人的政權且遺忘亡靈的民族，是令人絕望的。特別是當暴政的罪惡已經昭然於天下之時——無辜者肉體的死亡已經在道義上宣判了殺人者的死亡。（引自曉波2003年5月那篇《用真話顛覆謊言制度-接受『傑出民主人士獎」的答謝辭）
為了防止專制獨裁在全球氾濫，我們有義務緬懷這位逝去的英靈！
劉曉波，我們不會沈默！感謝您的關注！
（原文德文，廖天琪翻譯）

魏京生：繼續劉曉波的未盡自由民主事業

我和劉曉波只有一面之緣，也是彼此欣賞的朋友。劉曉波死於中共的內鬥，而且死於監獄之中，讓人感到既意外也很悲痛。他長期從事中國的民主自由工作，是我們的一位好同道、好朋友。

由於他在監獄中向共產黨低頭了，說了一些違心的假話，而受到很多朋友的批評。這個他自己寫書做過了懺悔，也得到了大家的諒解。他自己當面對我承認他沒那麽勇敢，不得不向警察屈服。因此我們不必因此否認他對民主自由事業的貢獻。每個人都有弱點，但不能因此抹殺他的功績，也不應該把他的弱點神聖化，給後來者造成錯覺，造成壞的榜樣。

有人說他頂替我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這是不明就裏，或挑撥離間。由於中共對西方政商學界的滲透，我註定不會得獎。而劉曉波得獎給予鬥爭中的民主派以極大的鼓舞，是一件非常正面的事件。這是至今我們仍然紀念劉曉波的主要原因。

最後感謝組織活動的朋友們，讓我們繼續劉曉波沒完成的自由民主事業。

謝志偉：曉波用他的生命換得民眾的智慧

各位朋友，我這裏是德國的柏林，你們在英國的倫敦。我想到英文裏面有一個字叫做smart（智慧），這個字的根其實在德文的Schmerz（痛苦）裏面，它蘊含的那層意義無形銜接。因此，如果說痛苦是智慧的來源的話，我今天想用這句話來作為紀念劉曉波逝世七周年的開始。沒有痛苦，就不容易有智慧，這個就像英文的一首詩：「如果眼睛沒有淚水，我們的靈魂就不會有彩虹。」曉波生前留下來的一句名言、最有分量的那句名言：「我沒有敵人」。我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因為知道曉波是中文系的，我在想這句話有沒有下文？後來我在思緒後面是否還接一句呢？我幫他接了，也許他心裏想的是，「我沒有敵人，我有良心。」我們中文講一本初心、勿忘初衷。曉波是文學評論者，我想起一個短短的德語寓言，也許跟他心裏當初所想的是一樣的。

19世紀有一位瑞士的德語作家，名叫戈特弗裏德·凱勒 （Gottfried Keller，1819-1890），他寫了一個寓言，我先唸一下：有一個漁夫到生命之湖，說要去釣人，但是他什麽也釣不到。這時有一個陌生人走過來說，如果你想釣人，就必須把你的心臟挖出來做魚餌，綁在魚鉤上下線，它們就會來咬，它們就一定會上鉤。漁夫聽了後，覺得有道理，就照做了。他把心挖出來掛在魚鉤上，就下鉤了。果然水底下一堆人魚立刻爭先恐後地去撕咬他的心臟，結果人魚沒釣上來，但是那一顆心卻被從魚桿上扯了下來，隨後魚兒全部遊回了湖底深處。漁夫一開始很難過，變得很憂郁，但是很快他就適應了沒有心的狀態、或者沒有良心的狀態，接著他就不到湖裏去釣魚了。他就坐船到了外面找，他用魚網捕獲了數千條人魚，成為這些數以千計人魚的主人。他拿出鐵錘來，一個一個敲破了這些人魚的腦袋。故事結束的最後一句話是，當初給他建議的那個人叫做魔鬼。

我特別提及這個故事，是曉波留給我們這樣一句話：我沒有敵人，也許他後面留了最後一句話，我未忘初衷，我沒有忘掉我的良心。這個良心，我們在共產黨身上看不到，曉波留下他的良心，但是我們看到中國共產黨的那一顆心被魚給咬走了。從此以後，共產黨對於所有阻撓它的人完全沒有了任何顧忌。

這個故事就告訴我們，不要忘記我們的智慧來自於我們的痛苦，曉波為我們承擔了這份痛苦，他留給了我們智慧，如何在一方面勿忘初衷、一本初心，來繼續為中國的民主大業努力。同時我們也不能忘記，我們沒有敵人，但是我們有一顆良心，而我們的敵人很多，他們沒有良心。這是我今天也許在曉波逝世七周年紀念日所表達的一點點思考。

格桑堅參：全人類團結起來推倒中共極權統治

很榮幸能夠參加劉曉波先生逝世七周年的追思活動，劉曉波先生為中國的民主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獲得了國際社會廣泛的尊重，也榮獲了「諾貝爾和平獎」。但也有不少朋友、甚至是從事中國民運的一些同道，也曾否定、或者懷疑過他的一些貢獻，這是非常遺憾的悲情。令我們非常高興的是，現在越來越多爭取中國民主運動的人們，每年都在舉辦劉曉波先生的追思活動，我希望這樣的活動能夠形成一個規模。
劉曉波先生所從事的憲政民主事業，尚未完成，相反中共專制政權更是走向極端，遭受這種苦難的不僅僅是中國人民，包括在西藏、維吾爾、南蒙古、香港，甚至這一極權專制已威脅到了台灣的和平。

因此我們希望這樣的追思活動，能夠變成一個全球性的大規模活動。中共是人類社會、是世界和平的最大災難，在這種極權專制統治迫害之下，我希望聯合國、國際人權組織、特別是諾貝爾和平獎委員會，要關注與勉勵仍在為中國實現自由民主人權繼續奮鬥的人們，中國人也好，維吾爾人也好，香港人也好，南蒙古人也好，台灣人也好，我們西藏人也好，都應該被給予更高的像諾貝爾和平獎這樣的一些榮譽，以此鼓勵大家能夠繼續為中國的自由民主奮鬥！當然了，我作為一個西藏人，最後祝願中國能夠盡快地實現這種自由民主的生活，讓所有人都能享受到普世價值下的自由民主人權的生活。

胡平：紀念劉曉波為了集結充電再出發！

我們在網上集會紀念劉曉波逝世七周年，劉曉波是一個偉大的殉道者，他是為了爭取中國的自由民主而犧牲的，他同時也是一個巨大的象征。我們紀念劉曉波，不只是紀念劉曉波一個人，也是紀念所有為了中國的自由民主而抗爭、而受難、以及先我們離去的這些仁人志士。同時我們也借助紀念劉曉波七周年之際，也是海內外各種關心中國自由民主的人士和力量的一次重新的集結，在這個時候，我們也喚起更多的人關注中國的自由民主視野，分享劉曉波原來也講到過的，中國的自由民主的事業不單單是是中國人的事情，同時也是關係到整個世界的事情。

談到劉曉波，我想我們要繼承他的這種抗爭精神，要繼承他這種豐富的思想遺產。記得劉曉波在他的最後陳述裏，特別強調言論自由的意義。他說：我期待我的國家是一片可以自由表述的土地，在這裏每一位國民的發言，都會得到同等善待，在這裏不同觀點、不同的價值、思想、信仰、意見、政見都能夠既相互競爭、又和平共處，多數的意見和少數的意見都可以得到平等的保障，特別是那些不同於當權者的政見，也會得到充分的保護，所有的政見都將站在陽光之下，接受民眾的選擇。每一個國民都能夠毫無恐懼地發表政見，絕不會因為政見不同而遭受政治迫害。劉曉波說：我期待我將是中國綿綿不絕的文字獄的最後一個犧牲、一個受害者，從此以後，中國再也不會有人因言獲獲罪。但是這話是2009年講的，到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過去了15年，我們非常沈重地看到，今天的中國在言論自由方面，非但比起當初沒有任何進步，而且還出現了嚴重的倒退，這種倒退的幅度，在十幾年前甚至都是很難設想的。在這種時候，我想我們更應該記住劉曉波告訴我們的這些重要思想，那就是把爭取言論自由放在一個最重要的位置上。

在中國爭取言論自由，也是爭取其他一切自由的一個基礎。所以劉曉波談到：無論於官於民，推動大陸的新聞開放和言論自由，實乃推動中國社會穩定轉型的首要目標，黨禁可以緩開，但開放言禁，刻不容緩。一旦開放了言禁，一旦中國有了言論自由，其他的自由也會隨之而至。而且我覺得，就像劉曉波告訴我們的，爭取言論自由，不但對於爭取自由民主有著關鍵性的作用，而且它也是讓一般的民眾能夠積極參加的一種方式。因為爭取言論自由，並不要求每一個人都要大膽地說出他的全部政見，這個言論自由的意思是說，當有人因為言論遭到政治迫害的時候，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挺身而出，都應該出來捍衛這種權利。這種行動和這種表示，它的政治風險是比較低的，因為它並不要求你發表那些所謂的反對觀點，你沒有那個風險，它只要求你當別人因為發表了什麽什麽觀點 ，而遭到政治迫害的時候，你出於維護言論自由權利的這個角度，去維護他的自由權利，反對當局對他的政治迫害，這個風險是一般人都能夠承受得了的。只要有更多的人參與了對言論自由的捍衛，那麽言論自由的實現，就變得越來越接近、越來越可能。所以在當下，正因為中國的言論自由再一次遇到這種嚴重的倒退，我想有更多的人一定會對言論自由的價值有了更深的體認，所以在這個情況下我們紀念劉曉波，就要紀念劉曉波關於爭取言論自由的這些寶貴思想，同時把他所從事、也是我們每一個人長期以來參與的抗爭繼續下去。

王軍濤：劉曉波是中國憲政民主一桿旗幟

我與曉波是在八九年之後，那場風波中才正式交往。他出道時，作為文壇黑馬聞名知識界，那時我在武漢，等我回到北京，曉波不久便赴美，在這短暫的時間中，恰好是曉波一生最輝煌的時刻之一。
我記得在曉波走後，一次新書發布會上，NED前副總裁路易莎（Louisa Coan Greve）曾經說過，「曉波做的事、說的話，是所有有良知的人都應該說的、應該做的，這在西方社會一點也不奇怪。」但是就是這樣的普通情況，卻使他在中國受到了嚴酷迫害，成為人類普世價值的一個象征。

陳小平認為：曉波除了在各個場合表達了那些有良知共識人的良知判斷之外，還有兩個事件，即中國政治史上的偉大事件：一是一九八九年的民主運動；二是《零八憲章》。這兩個事件中，其實我與曉波都還有過交集。八九年事件中，當時我們在首都維憲會上，每天我們都在一起討論、分析形勢，所以那個時候我對曉波那種熱情、理想、擔當、及他的政治智慧等，印象非常深刻。

一般人認為：曉波是「黑馬」，說話很極端。實際不是，他在處理很多實際問題時，還是非常現實的。比如說，原本他想到廣場去勸說學生離開，但是當他發現學生的主流情緒強烈拒絕時，就改變態度說，那我跟你們一起，隨即在6月2號，他和周舵、高新、侯德健到天安門廣場與學生一起進行絕食。後來他向我解釋，他也想說服我，能夠讓維憲會全部投入進去，真正想說服學生離開，我們一定要與他們站在一起，並在運動中再說服他們，他當時也這麽做。

我覺得他確實也實現了自己願望，在最後軍隊要開槍前，他們能把幾千個學生領出天安門廣場，是與他當時48小時與學生在一起有很大的關係，也就是說他當時走進廣場的時候，實際上想的是，怎麽能夠讓廣場的狀況得到更好的結局，而不是簡單順應這種激憤的情緒。

關於《零八憲章》，曉波也是斟字酌句的細細推敲，當時我們還在Skype上逐字逐句討論了《零八憲章》的一些行文等等。我覺得曉波是一個對歷史有高度責任感的人。

很多人總是拿曉波一方面的話、或者另一方面的言行，來對他進行抨擊，曉波確實是一個有很多面的人，不過在任何一個方面，我都覺得他是性情中人。其實我想說的是，曉波能不能在歷史長河中留存下去？毫無疑問，我覺得他作為一個諾貝爾和平獎的獲得者，作為那兩次偉大事件的傳承者和踐行者，還作為一個在任何時候秉承良知去說一些常識良知的話，而且不怕為這個付出巨大犧牲的一個擔當者，就像胡平先生剛才說的一個「殉道者」，我覺得他其實毫無疑問會在歷史上留下位置。

我也想說，曉波先生能不能在當下、我們在創造歷史的這個過程中，是否能成為一個激勵我們前進的精神榜樣，我覺得首先需要讓更多的行動者們能夠了解曉波的經歷與事跡，繼承他的這筆精神遺產，成為他們在行動中高舉的一面旗幟，能夠對他們的行動有促進。

我建議：以後紀念曉波的活動，應當更多地邀請那些在一線與中共暴政苦鬥的人，讓他們也來談一談對曉波先生認識與感受，可能更有助於曉波對當下的中國政治轉型發揮一個積極的建設性的作用。在中國進行探索與轉型過程中，能夠更多的邀請行動者，在這過程中與我們互動，能夠影響他們，這也是為未來的中國政治轉型更平穩、更健康創造條件。

王丹：推動憲政民主從批判毛澤東思想為基礎

我們悼念曉波已經七年了，每年我都參加了這個悼念活動，坦率的講，已經把能說的話基本上都已經說過了，其實再多新鮮的觀點恐怕也沒有了。可是我覺得不管有沒有觀點要表達，有沒有更新鮮的看法要陳述，在曉波去世的周年，我們能坐在一起來悼念他，這件事本身比這個悼念活動所能表現出來的這些觀點和看法，我覺得更重要。換句話說，就政治民主而言，行動比言談可能更重要，而我們聚在一起這就是一種行動。

這一行動的意義，主要是抗拒當局對劉曉波的迫害，包括對曉波死去之後的處理。當局希望全世界都忘記劉曉波，那麽我們唯一的做法，就是要抗拒它這種對記憶的抹殺，所以每年的這樣悼念活動，我覺得不管它內容上是不是出彩、是不是能有多大的創意？都不重要，這個活動本身，它的行動意義是非常值得重視的。

我另外一個想表達的觀點：我們在回顧曉波精神遺產的時候，我相信Perry（Link）的梳理其實一定也都寫到，但是我要特別強調其中的一點，我覺得有很重要的現實意義，就是劉曉波對毛澤東的看法。我們知道1988年，當我和恒青這些人還是大學生的時候，即使我們已經具備了一定的自由主義思想，但整個社會對於毛澤東思想的批判，即使從我們的內心來講，都是有一定禁錮的，我們都沒有想到那麽的深。後來崔健說，「只要毛澤東像還掛在天安門城樓上的時候，我們這個時代就沒有結束、文革就沒有結束。」當這麽深刻的認識出來的時候，回頭我們再來看，其實先知者是劉曉波。因我們大家知道，曉波很早很早1988年在香港接受金鐘采訪的時候，就提出毛澤東是混世魔王，就提出必須要批判毛澤東思想，不批判毛澤東思想，中國整個的政治格局是不可能有改變的，包括中國的反對派和老百姓的思想格局都不會有改變。

今天重溫曉波在那麽多年、將近四十年前提出對毛的這個批判，是非常有現實意義的。今天的習近平，我們都看到了，他的執政特色，就是沿著毛的道路回歸。我這裏特別找到一段、我這也是挖習近平的黑材料，我看到一篇中共的權威刊物、叫「求是」雜誌2008年第七期上的文章，2008年啊，大家想想，今年2024，而且他是2012年才上台。2008年他還在所謂的韜光養晦階段，但是他已經非常清晰地表述：他就是要繼承毛澤東思想，在2008年的這個「求是」雜誌上，他寫了一篇文章，叫「關於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幾點學習體會和認識」，他寫到：從許多方面來說，現在我們還是把毛澤東同志已經提出、但是沒有做的事情要做起來，把他反對錯了的要改正過來，把他沒有做好的事情要做好，今後相當長的時間還是要做這件事。這段話其實我覺得很多人都沒有注意到，習近平這段話在2008年已經說得非常非常清楚，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四年以後他要上台。所以他其實已經預告了整個的社會，一旦他上台，他就要把毛澤東已經提出、但是沒有做的事情做起來，把毛澤東反對錯了的改正過來，把毛沒有做好的事情做好，而且習近平說，今後相當長的時間就是要做繼承毛澤東這件事情。看看這段歷史，你現在想一想真的是不寒而慄！然後你看到習近平2012年上台以後，果然就是照著他的這個思路走，一步一步向毛澤東的思想回歸。

我們都以為，他是2012年執政以後、或者甚至是2016年以後，思想才慢慢的蛻變、才去走回頭路，其實根本不是！2008年他還只是儲君的時候，就已經做了這個決定，下了這個決心，就是要恢復毛澤東思想，重新走毛澤東的道路，這個有資料為證，剛剛我給你們念了，大家不信回去看「求是」2008年第七期。所以關於是不是堅持毛澤東思想、是不是走毛澤東道路？這是當代中國現實政治中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而曉波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經指出了中國政治中這一個最為危險、最可怕的傾向，我記得當時沒有太多人對曉波的這個觀點給予關注，更多的人覺得曉波的這個觀點過於激進。但是從今天的情況來看，曉波毫無疑問是先知。今天我們在悼念曉波的時候，當然也要跟現實聯系在一起，我的建議就是我們要重溫曉波對毛澤東思想的批判，重溫曉波對批判毛澤東思想之重要性的這種闡釋，我覺得這個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永遠取之不盡的精神寶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