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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每一個符號表達著對民族的愛/張程

台灣好報/ 2024.06.26 09:23

張程

我不是第一次走進草原,我的家鄉科爾沁太遼闊了,我走不到邊,但是對克什克騰我卻只能從旅遊景觀的介紹中瞭解一二,就是帶著懵懂,我走進了克什克騰,隨之又走進了巴林左旗,走進了林東鎮。於草原深處,遇到了一位與大遼文化結下不解之緣的蒙古族文人,他,就是王莉民先生。

與莉民先生一別就有大半年。其實,回到家鄉就一直想寫寫林東之行,寫寫見到莉民先生的感受,但是卻始終不知道從哪里下筆,原來,目光一旦被遼闊鎖定了,心裏就滿是敬畏。

我是從克什克騰遊玩了一圈之後轉到林東鎮的,林東鎮是巴林左旗旗政府所在地,這個小鎮整潔、清靜,雖是小鎮,卻是新興的城市,馬路寬敞、民風純樸,絕對是一個可以休養生息的好地方。林東鎮,就是莉民先生生活的地方。

文友第一次見面,並不陌生,莉民先生桌上有上好的奶茶,在古銅的鍋裏翻騰著,一如我的心情。既怕萬一莉民先生說了蒙語我聽不懂,又怕自己哪個舉止冒失,犯了蒙古族的規矩,但莉民先生卻特別和藹而健淡、儒雅中透著謙卑。我和莉民先生從我當時正在著手寫的一部史記類書稿談到紅山文化,一下就拉近了我們的距離,於是我們拋開席間其他人等,侃侃而談,各抒己見,我才知自己的確才疏學淺,探討歷史、探討遼史,我尚是門外漢。

莉民先生說遼史,娓娓道來,引經據典,從大遼開疆到灰飛煙滅、從民俗民風到朝代更迭,在奶茶的氤氳中仿佛在我的面前展現出一幅遼闊的草原遊牧民族的場景,我恍若其中,鞍前馬上,豪情萬裏。

一說到遼史,不能不提到巴林左旗的遼上京博物館。這座博物館,以保存出土遼代契丹文字墓誌數量之多,規格之高而聞名中外。

我始終覺得,到了一座城市,不去博物館看看,此行是失敗的,一座城市的文化底蘊、人文脈絡,在博物館中最能體現出來。我的腳步除了丈量過我家鄉及東北這片土地,也曾經延伸到祖國的東南及西北,每當出行到一座陌生的地方,我都會在緊張的行程中利用點滴的閒暇之餘去當地的博物館看一看。只有觸摸過這裏的歷史,我才能在內心踏實地感受到,這片土地,我來過,我知道了你的前生,也感受了你的今世,我的生命曾與這裏有過一次哪怕是短暫的碰撞與對接。然後,我繼續我的行程,這份記憶就不僅僅存在於我的相機裏,更存於我的腦際、我的生命中。

到林東,又豈能不去博物館?於是,第二天的行程就定在參觀遼上京博物館。可是,非常不巧的是我們到了博物館後,才知道每週一都閉館,但莉民先生還是通過與館內溝通,讓我有幸參觀了這座博物館。於是,也更能感受到莉民先生渴望更多的人瞭解這片土地,瞭解這裏的歷史,這心情是迫切的。

差點與大遼歷史擦肩而過的我進入館中,更百倍珍惜這次參觀的機會。因沒有講解員,原以為需要自己看圖解說明,不想整個參觀過程,莉民先生始終予以講解,且如數家珍。時間、地點、歷史事件、歷史價值與意義,逐一道來。館藏中有的內容,莉民先生做了詳細講解,館藏中沒有陳列的,莉民先生也憑著記憶逐一敘述,這其中包含更多的是歷史典故,那是需要從繁多的史書、資料中百里、千裏、萬裏挑一、才汲取的精華內容,應該說,參觀遼上京博物館,莉民先生讓我們事半功倍補上了一堂遼史課。

不曉得莉民先生為什麼給自己起筆名為庖丁,這位早年畢業於內蒙古師範大學漢語言文學系的文人,又是有著多年教學經驗的老師,進入機關工作後,他在工餘更專注於對當地遼金文化的研究,因愛看書到愛藏書,鍾情寫作又擅長寫作的莉民先生說,愛好這東西,都是異曲同工的。

我是邊聽莉民先生講解,邊意外他何以所知如此之多的。這個疑問直到我離開林東、接過莉民先生的幾本書,才恍然大悟,冰非一日凍三尺,樹非一日根丈深。時光是個好東西,莉民先生所擁有的一切令我等驚異或疑惑的,都是他用盡精力、氣力、財力、物力,在歲月的光影中,一點一滴打磨出來的。

在我的案頭,有一本《遼詩釋略》,這是好友知我正寫文史類書籍,欣然割愛於我的,待莉民先生親手送上他的文集時,《遼詩釋略》一書竟在其中。而《赤峰方言通釋》與《簡明遼史三字經》兩本書,儼然與《遼詩釋略》相對,更顯裝幀的精美與容量的厚實。

時間從身邊匆匆流走時,我們並不曾察覺。回到家鄉,巴林左旗的林東成了我不敢去想的地方。這個不敢,因為太美好!緣於我真的還想再去一次,再走一走那片與天相接的草原、去喝一喝那香得發膩的奶茶、去聽一聽莉民先生的家人蒙古語歌謠、去品一品那甘洌的馬奶酒,因為這一切,都是草原的味道。

而我,又不僅僅迷戀那裏的美景與美食,我更留戀的是文友間的真誠相對、更留戀的是蒙古族人的好客與豪爽、更留戀的是我所熱愛的草原文化和遇到了這一文化追隨者、傳承者,這一切,也留給了離開後的我更多的思索。

回到家鄉後,我以為我可以寫出一篇很好的散文,或者至少應該寫出一篇遊記,但是不得不說,每次提筆我都半路擱淺。是的,無論是克什克騰還是巴林,仰或林東,那都是我寫不出來的地方,這些地方因為太美,也有太多的文人留下了筆墨,我的心,因為被美充塞得太滿太多,無從下筆了。

再或者,也許我來去匆匆,每一處景致都來不及細看,便轉身離開,這樣的旅行本身就如蜻蜓點水。可是我知道,此行,我真正的收穫又不全在風景,在百度裏,關於這片土地的介紹林林種種,我做不到錦上添花。但是,我又怎麼能不充滿著創作的衝動呢?我常常在想,歲月能帶走許多東西,甚至生命,但是有一樣東西是帶不走的,那就是精神。對,克什克騰草原和遼上京文化之旅,給予我更多的是精神層面的豐盈。同樣,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休養生息的人們留給這個世界最彌足珍貴的東西,是時光帶不走抹不掉的。

而莉民先生,所充當的角色和所起到的作用,就是傳承這種精神,並且讓這段歷史文化得到記載與保存。

曾經看過一篇描寫大山萬畝造林人的文章,這樣寫道:有一種執著叫堅守,一個人,綠了一片土地。那麼莉民先生對大遼文化的執著與堅守,不也是讓經過那段歷史淘洗之後的這片土地更加肥沃與美麗嗎?

那是一個被歷史湮沒的族群,那是一段被逝進歷史的輝煌,許多人,包括這片土地的子民都已經開始淡忘了、忽視了,可是許多人不曾忘記,這其中,長於文字的莉民先生所深入其中的,許是更多一些。

在他的那本《簡明遼史三字經》中,他以朗朗上口的三字經形式將遼代的歷史一一呈現,不但簡便通讀,而且配上歷史照片,可謂一目了然,不但極具歷史價值,更具有收藏價值。

莉民先生在撰寫《遼詩釋略》一書時,歷時二年、三易其稿、四擇書名,這本作為內蒙古巴林左旗遼金元史研究的重要成果,為當地文史研究提供了寶貴的素材和資料。即便這樣,莉民先生依然強調,他的作品受學養所限,尚有不足,謙虛與嚴謹可見一斑。

其後聽聞莉民先生一直熱心於幫助文友編輯、審校、出版文集,僅2015年,在莉民先生的協助下,他幫助文友就出版了18本書,莉民先生無一例外擔任責任編輯。對於家鄉的文化建設,莉民先生於默默無聞中,總是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更以一己之力添磚加瓦、悉心竭力。

莉民先生的幾本文集,我以為,他一定也必須是很下功夫的,那也定是相當疲累的,應該歇一歇了。可是,莉民先生像一匹蒙古俊馬一樣,始終鬥志昂揚,始終於繁重的本職工作之餘,追求著他所熱愛的創作與文化工作,一本全新的詩集,又要展現在廣大讀者面前。

我在離開林東前,莉民先生竟然把厚厚的一疊文集樣稿交給了我,讓我予以指正。當時我的內心是極其忐忑的,令我汗顏的是,對於律詩我是少有研究的,豈敢班門弄斧?帶著文稿回到家鄉後,我將稿中詩詞一一欣賞過後,轉給了吉林省著名作家羅雁鳴老師,他也是專業從事藝術創作的名家,請他給看一看。我焦急等待了一周之後,羅雁鳴老師給了我回音:“整部文稿他全部看完,用字、意境角度獨到,無一出律,作者是格律詩的高手。這樣的文稿不能輕易修改,一旦技不如人,豈不獻醜?”

羅雁鳴老師是原白城市作協駐會主席,也是書畫、民間藝術和文學創作的評論高手,他本身又是吉林省著名書畫家,作品陳列於臺北博物館。對於羅雁鳴老師,我是相當敬佩與折服的。聽了羅雁鳴老師對莉民老師作品的品評,我更覺得自己十分幸運,遇莉民老師,得其書、知其人、曉其文,於我的文學創作只會起到更大的促進作用。

時鐘帶著我們的腳步邁進了2016年,林東又傳喜訊。莉民先生被評為赤峰市全民閱讀活動“閱讀之星”,據說頒獎現場場面熱烈,莉民先生上臺領獎時穿的是蒙古袍,他用每一個符號表達著對民族的愛。

那片草原,草綠時我去過。如今,草場是不是又度過嚴冬,迎來了生機?再回去,踏行草浪,聽牧歌悠揚……一想到這裏,我的心,便充滿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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