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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詩萍》我追著陳小雲的翹臀,撐過了那一大段厭世的長坡

聚傳媒/ 2024.05.12 14:00

蔡詩萍》我追著陳小雲的翹臀,撐過了那一大段厭世的長坡

蔡詩萍》我追著陳小雲的翹臀,撐過了那一大段厭世的長坡

照片為作者提供

    【聚傳媒蔡詩萍專欄】不知是不是每位跑者都類似,在漫漫四十二公里的路上,我們常常「胡思」也「亂唱」!

    亂想,是常態了,不然怎麼熬過漫漫四十二公里呢!何況,台灣各地很多馬拉松,根本是在淺山的產業道路上,盤旋上下的,動輒海拔上升個千把公尺,是家常便飯。

    你不胡思,你不亂想,真的會更辛苦。但我說的是胡思與「亂唱」。

    我本來也沒太注意自己不時會「亂唱」這件事。

    女兒高三畢業前,必須參加車隊,環台一圈。

    練了幾個月後,在一大群爸媽,甚至爺奶的簇擁加油聲中,女兒夾在一群同學中魚貫出發了。

    我們本來蠻擔心,嬌嬌女,一圈台灣繞下來,吃得消嗎?

    女兒熬過來了。問她,那些九彎十八拐的上上下下,沒從車上掉下來喔?

    她說當然沒!

    那沒有騎上坡騎到很厭世嗎?

    她說當然有!

    那怎麼辦?!

    女兒說就一直唱歌啊!

    有人唱,大家跟著唱,一路唱,醬就熬過了。

    是啊,厭世時,就唱歌啊!很厭世時,就更大聲的唱歌啊!

    跑馬場上,是有跑者,戴著耳機聽音樂,更有跑者,乾脆把音樂放大,自己聽,沿途擦肩而過的,也順便不得不聽。

    粗略印象,我聽到的音樂,高亢的搖滾樂最多,動感的台語歌不少,抒情華語流行音樂偶有。

    但真的,好像從未聽過古典音樂交響曲什麼的。大概,會太震驚跑者吧!(哈哈)

    但我也從未看見聽音樂的跑者,會跟著哼的!或許,我剛好都沒聽到吧,亦有可能。

    但我相信,跑者心中,應該會時不時的,被音樂所牽動,心頭跟著哼,是確有可能的。

    但為什麼要聽音樂跑馬呢?這就涉及到馬拉松的漫漫之旅的本質了。

    很像我們一夥人去長途旅行吧。上了車,放好行李,大夥很興奮。東拉西扯的,亂聊一陣。

    然後,話題再繞圈圈了,人也聊得有些疲了,便自發性的沉默下來,或打盹,或發呆,或望向車窗外。

    長程馬拉松差不多那感覺。但我們馬拉松跑者畢竟人在路上,一步一腳印,由不得打盹,卻可以發呆低頭默默跑,或望向四週的風景。

    聽音樂的好處是,既可以減少跟人聊天的機會,也可以藉音樂調適自己在路上的單調。

    我從未嘗試邊聽音樂邊跑步。

    不是怕麻煩。以前戴隨身聽,可能是麻煩些,現在進步到手機直接藍芽傳輸,根本不麻煩。

    所以不是麻不麻煩的問題,而是,我喜歡胡思亂想,沿途亂看風景,且不時跟人打招呼,或被打招呼,然後隨意聊幾句。

    有音樂或許可以打發一些跑步的單調,但音樂有可能阻斷我自由亂想的隨興,畢竟音樂有引導的效果。

    可是,我確實是會時不時哼一些歌曲的。

    為何我會說胡思亂「唱」呢?我們現在跑馬拉松,是自動自發的,不像年輕時當兵,演習行軍是被動員被強制的,所以在急行軍過程中,你雖會以唱歌來激勵自己,但很抱歉,那是班長,排長,連長,在動員你唱。

    歌單裡,決不會有伍佰的〈我是你的花朵〉,告五人的〈在這座城市遺失了你〉,而是〈夜襲〉,而是〈九條好漢在一班〉。

    那種行軍途中的唱,不僅不是「亂唱」,甚且是意識的動員,情緒的動員,當兵經歷過就算了,我不會再想來一次!

    跑馬拉松是我們人生自己選擇的「吃苦當作呷補」,沒有人動員我們,我們也享受自己選擇的肉身之煎熬。

    漫漫四十二公里,沿途胡思亂想,是跑馬人最愛的氛圍。

    我們離開家,抽離日常現實,在賽道上享受外人看來簡直是無聊透頂的馬拉松,這已經是一般人眼裡的「胡思亂想」了,但不跑馬的人不能理解,不能欣賞的,正是這種抽離日常時空的「胡思」與「亂想」。

    真的很像我們去一趟長途旅行。沿途異國情調,回來彷彿脫胎換骨,即便又回到那個家,那個上班地點,那個朝九晚五的日常,但一趟異國情調的長途旅行,你打心底覺得好舒服,好不一樣了!

    但除了「胡思」,「亂想」之外,我偶爾也真會「亂唱」一陣。

    亂唱,是被觸動的。有次在爬坡爬到極端厭世時,突然我被刷卡,但刷卡前,先聽到一首我這年紀的再熟悉不過的台語歌,陳小雲的招牌〈愛情恰恰〉。

「繁華的夜都市,燈光閃閃爍,迷人的音樂又響起,引阮想著你....」

    然後陳小雲邊唱邊扭動她那練過於瑜伽的翹臀。

    我跟著哼了。但時間不長。刷我卡的中年跑者,放著音樂,低頭小跑,「愛情的恰恰,袂當放袂記,心愛的佇陀位.....」然後他便棄我而去,很快越過前方的上坡了。

    但我感謝他。我踩著愛情的恰恰,想到費玉清主持的電視節目裡,他模倣陳小雲翹臀唱〈舞女〉的模樣,我笑了,小哥,我笑了。

    我笑了一公里多吧,我熬過了那段上坡,跟著愛情恰恰的腳步,跟著陳小雲的翹臀,跟著費玉清那有顏色的笑話。

    你說,跑馬拉松時,人怎可能依照自己的意志,想自己的話題,唱自己的歌呢?

     有可能的,都是前端班,他們意志堅定,步伐堅定,韻律堅定,體力堅定,但很抱歉,這些,我這後段班,都沒有!

    我有的,是普通的意志,脆弱的步履,混亂的節奏,不太好的體能。但,我很會胡思,很會亂想,很會亂唱,這就是我吧,我之所以是我的存在的原因吧!

    我愛馬拉松,我愛在賽道上,時而可以與人同甘,時而可以與人共苦,時而可以東拉西扯熬過路程,時而可以低頭握拳奮力獨行,這都是馬拉松一條賽道上可以先後穿插交錯的體驗,猶如人生,就是人生!

    就像女兒離家去遠方讀書後,我常常跑著跑著,腦海跳出她在家時一派「我是老大你要疼我的酷樣」,我想著跑著便笑了。而一笑,我的腳步便輕盈起來,我的身軀便飛騰起來。

    然後,再一個彎道後,我莫名其妙的哼著〈夜襲〉?!「夜色茫茫,星夜無光,只有炮聲,四野迴盪.....」

    欸,真是無聊的亂想,亂唱。

    人,真是記憶糾纏的動物。

    人,真是凡走過必留痕跡的動物。

    人,生來真是宛如一場馬拉松的歷程啊!

 

作者為知名作家、台北市文化局長

●專欄文章,不代表J-Media 聚傳媒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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