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這是西方右翼民粹主義崛起的年代

我第1次旅行歐洲是1979年，隨後幾年又首次踏上美國，那時候感覺與現在很不一樣，一切是美好的，不管是城市或鄉下。你接觸的都是親切的「高級白人」，偶而你會遇上東方面孔，十之八九是日本人，所以你也常被誤認是日本人。印象中，那時美國黑人並不特別多，只有華盛頓特區是例外。有次我在佛羅里達奧蘭多向1個白人家庭問路，「我們不說英語」，第1次讓我見識到美國社會的多元、包容。

今天，我到歐洲遇上穆斯林移民已是見怪不怪。在美國，幾乎每一個州的主要城市都有相當比例的黑人或中南美人。一般人如有種族成見，那也沒辦法，這是社會現象。有些人在自己的群體是魯蛇，只有靠對其他群體的優越感來自慰。我在莫斯科看那些「光頭族」，都是魯蛇。

川普說對中南美開放邊界「會污染我們美國人的血液」是有強烈白人優越感的，但他不是魯蛇。他如再當總統，保證白宮黑人高官一定少很多。至於穆斯林他根本是禁止入境美國的，他當總統時有5個穆斯林國家美國是一個也不歡迎。現在拜登政府在擔心恐攻，是你民主黨自己要開放穆斯林入境美國的，根本是自找苦吃。如聽川普關閉美墨邊界及限制穆斯林入境，就不必太擔心恐攻。

2016年川普當選美國總統，以及同年的英國脫歐，給當時的國際政治投下2個震撼彈，至今仍餘波盪漾。反移民的右翼民粹主義崛起，聲勢遍及大西洋兩岸。川普今年捲土重來，民調常在拜登之上。法國右翼健將瑪麗安勒朋在2017、2022年總統選舉雖2度敗給馬克宏，但第2輪得票率已由33.9%提高到41.45%。其他如荷蘭、瑞典、西班牙、匈牙利及波蘭的右翼政黨在選舉中也都大有斬獲，義大利可能選出一位右翼總理。

右翼民粹主義重視的是，家庭、街坊、社團、教堂、宗教界這一類凝聚社會團結的本土社群或平台，而今各國位居上位的大多是政商媒學界自由派菁英，高喊著多元、包容、全球化，就是要削弱本國基層社會的團結，國外政商關係比本國階層關係重要。他們以少數擺佈多數，多數就是位居下位的廣大鄉民、市井小民，以及川普口中那些受全球化影響的「男男女女」。

今天的右翼民粹主義不是法西斯或納粹，因他們支持自由民主體制，不會上街敲打自由派或左派的腦袋。他們也不反猶。瑪麗安勒朋曾對猶太社團說，今天能保護猶太人不受穆斯林基本教義派攻擊的，只有她的右翼政黨。不過，鄉民們忍無可忍對建制派的反彈，也不能小覷，美國獨立戰爭是由波士頓鄉民把進口茶葉倒進海裡引爆起來的。

右翼民粹主義愛鄉、愛國，當然也要「捍衛西方文明」。他們是天生最反共的族群，對俄羅斯普丁強人政權、中國共產黨、伊朗神棍政權及北韓金氏王朝組成的「邪惡4軸心」，主張軍事經濟圍堵再圍堵。讀者有印象的話，應該記得州長出身、擁有「茶黨」背景的前副總統彭斯，曾在川普政府初期對中共發出著名的「檄文」，根本否定中共政權合法性，只願以CCP(中國共產黨)稱呼它，對習近平只稱呼General Secretary(總書記)，不稱呼President(國家主席)。美國右翼民粹主義的再起，已在影響美國的政治風向，右傾保守的暖流也將跨過大西洋吹向歐洲。

大西洋兩岸愛屋及烏，已把烏克蘭、以色列及台灣視為「捍衛西方文明」的最前線。西方文明的認同標誌，基督教仍很重要，但是今天歐美社會所認同的西方價值，還包括文藝復興、宗教革命、民主革命、工業革命等等，基本上是世俗的、人本的，與「邪惡4軸心」仍保持古代以來的神格化統治大異其趣。西方文明是，西方與現代兼備。許多非西方的文明古國，都是只想現代化，而不想西化。今天只有日本一國同時完成西化與現代化，台灣及韓國會是下1個。

美國眾議院上週末一面倒通過軍援烏克蘭、以色列及台灣總數953億美元的「國防緊急追加預算」，外交委員會主席麥克麥考爾在辯論本案時說，「我們的敵人正在集結，要挫敗我們的西方價值，要貶損我們的民主…邪惡在節節進逼，歷史在召喚，行動就在此刻。」

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說，上週末的決議「證明美國國會兩黨堅定支持以色列，捍衛西方文明。」他把猶太教跟基督教連結在一起，「我們」是西方文明，「他們」是穆斯林文明，「船無溝、水無流」。

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本月22日在美國廣播公司「60分鐘」節目說，「我們」擁有世界最先進的半導體，不是中國，「我們」的創新能力遠遠超過「他們」。主持人問她: 您所謂「我們」是包括台灣嗎? 她回答: 沒錯。

由此看出，國際政治已存在「我們」、「他們」的文明認同。人類自17世紀有「民族國家」以來的400年戰爭，都是西方文明內部各國互鬥，因為世界是他們的。現在，根據⟪文明的衝突⟫一書作者杭廷頓的說法，西方文明內部不會再有戰爭，那是不可想像的。代之而起的是，西方文明與其他文明的衝突與戰爭。而且，文明戰爭會比國與國戰爭更慘烈。文明戰爭問的不會是「你站在哪一邊?」，而是「你是哪裡人?」你的回答不對，1顆子彈就飛進你的腦袋。

西歐與北歐的右翼民粹主義就有自許為「西方文明主義者」的，本世紀初有1位荷蘭反移民政客(特別是反穆斯林)以「荷蘭政壇的杭廷頓」自居。他認為，自由開放的基督—猶太文明與落後專制的穆斯林文明水火不容，雙方必有衝突。對照今天的以阿情勢及歐洲境內的反猶示威，更證明了他的遠見。

今天在中東作亂的伊朗，代表的是穆斯林文明，與西方基督教衝突超過1,300年。在東歐作亂的俄羅斯(幾次推動「西化」都不徹底)，代表的是東正教文明。在東亞窮兵黷武的中國及北韓，代表的則是儒家文明，注意: 此文明還包括台灣、南韓及越南呢。已過逝的美國政治學泰斗白魯恂(Lucian Pye)根本不承認有「中華文明」的存在，把一個沒有的東西，吹噓得像有哪麼一回事，便是意識形態。

今天最有錢的種族及佔有土地最多的是西方白人，只有極少數白人魯蛇變成種族主義者，絕大部分還是勤奮的，不管是勞工、資本家、商人、公務員、農民、研究人員等等。他們主宰世界已400年以上，恐怕還會繼續主宰下去。若以諾貝爾獎得主來看，都是白人，其次是日本人。

以G7為核心的西方軍事同盟，無論在經濟、軍力、地理、價值信仰及政權穩定各方面，都佔有絕對優勢， 美國眾議院兩黨一致通過軍援烏、以、台的「國防緊急追加預算」，粉碎了「邪惡4軸心」對美國退縮的癡心妄想，這是西方右翼民粹主義崛起的年代，西風在其鼓吹之下，仍將持續壓倒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