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屆金馬獎執行委員會主席李屏賓,47年攝影生涯,拍攝用最純真的光影運鏡,營造出的每個畫面充滿詩意,「光影詩人」李屏賓用專業的機器拍電影,工作之餘,拿出隨身攜帶的傻瓜相機,捕捉當下隨手拍「一種心情,一種心境」,拍下一片落葉、一大片樹林、不同的雲、不同的海「都是在尋找生命會遇到的東西」,這些最質樸完全沒有處理過的畫面捐出後,靜思書軒結合證嚴法師的靜思語出版新書《愛,最好的祝福》,李屏賓說「沒有目的的時侯,收獲是最大的」,沒想到會跟證嚴法師的文字放一起「得到特別大的榮譽,跟內心的祝福。」
李屏賓拍的電影中,希望光影能說話,影像能動人,畫面能傳達如文字的魅力,也希望這本書中的照片「讓影像文字化,讓每個人有不同的詮釋」。李屏賓周一(12/4)在大愛電視舉辦一場「靜思書軒心靈講座」,一開場就展現謙虛的風範說2015年同場地就舉辦過講座,如果人生只有一次還能說什麼「如果今天帶來的內容不夠,請大家見諒」。李屏賓回臺灣一個月多,金馬獎結束後,原本要放鬆,答應拍攝大愛電視「仁心慧語」節目及講座,又開始緊繃。身為攝影大師作品響譽全球,他說要繼續往前走,繼續學習「真的要與時俱進,不能一直談往事」,現代人對美學的看法與認知都不一樣,繼續往前走能走到哪自己也不知道。
李屏賓說自己本來不喜歡參加各種影展,覺得是製片人、明星、導演的事,就算免費都不去,不過金馬獎2018年的一場意外,造成華人電影參加有所改變之後就每年都回來給予最直接的支持鼓勵。李安導演跟李屏賓沒有合作過,但是每次都會約去他家聊天,李安擔任金馬執委主席還剩兩年的時間就開始邀約李屏賓接任,李屏賓說在台北電影節做了五年主席,頒獎前後三個月時間都要犧牲掉,談了兩年,最後盛情難卻就答應了「我也很想讓金馬回到最好的時候」,能更具代表性,更可以代表華人電影在世界發光的一個平台。
李屏賓認為電影是可以走到國際,他分享當初跨國合作的經驗。世界各地很多人找李屏賓合作是因為看了他的電影作品「開始的合作過程是比較艱辛的,要經過驗證的」。李屏賓說一開始會帶團隊,但是要照顧生活、擔心安全,壓力很大,後來跟每個國家合作他都是一個人去「就是代表臺灣,所有工作人員就要以我為中心」,導演有要求後就要帶著跨國合作團隊完成「因為是臺灣人,會保持應該有的風度,應該有的能力」取得信任後,合作的機會就會更多。
如何取得信任,李屏賓也展現了超人寬闊心胸的高智慧高EQ。跟日本合作「春之雪」是三島尤紀夫的作品,對日本人來說是很重要的,當被日本記者問「你知道日本的文化嗎?」,李屏賓說他當然有準備,但是也不能談太多,只用了兩個字回答「優雅」。拍的時候是日本最有名的燈光師,但是李屏賓是個不用燈的人,還沒開始衝突性就很大,加上李屏賓喜歡用軌道無目的漂移的方式,但是日本的習慣就是軌道的移動大部份是要有目的,有一天在攝影棚拍暴風雨的戲,燈光師燈才架一半,李屏賓看氣氛很好已經拍好了,看了樣片後大家都很高興「有時候要呈現出一個他們覺得不可能做到的,你做到了,他們就會配合得更密切」。
拍「挪威森林」時,李屏賓還是請同一個日本的燈光師一起合作,請他用大燈打到很遠的鏡子上再反射到現場變小光,這也是一種合作變通的方式。推軌道的人一開始怎麼推都不順手,李屏賓說「當你是個風把我推過去就好,沒有目的」,後來慢慢也推出感情、推出味道,找到鏡頭在移動中的不一樣,本來會是很敵對,會容易就失敗的,但是最後都變成好朋友,去日本都會等李屏賓收工後聚餐,所以「不打不相識」。
李屏賓2010年後就不接大製作,年紀大了家庭壓力也輕了,也有了知名度有很好的經驗,可以跟年輕人合作「帶他們走直接的路,也可以讓他們容易籌到資金」,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自己也獲益良多,可以走出框架瓶頸「在很新跟帶點沒有經驗的要求裡面,找到新的方式新的角度」,李屏賓很喜歡用鏡片去調色彩,鏡片用到很無趣,就想「把舊的新用它就是新的」。在拍「千禧曼波」時用的都是所有電影不合適的拍法,後來發現「平常不好的東西,放在合適的地方,它就是好的」。跳動、閃爍、不安穩的光影運用能成功的條件,首先是侯孝賢導演敢用,所以合作的夥伴很重要,可以互相配合「拍攝才存在,才有意義」。
李屏賓說他的每一部作品都讓他都刻骨銘心,作品不會每次都成功,但是每次都是全力以赴拚盡全力「每個都是不同的人的人生,請你一起參與不是很深刻嗎」。年輕的時候經驗不豐富、技術不純熟,但是李屏賓說他敢冒險、敢嚐試、敢突破、敢面對失敗,讓他有機會走更遠「有困難才會往前躍進」。1998年時因為小孩教育問題搬到洛杉磯,小孩問他為什麼不在美國工作,李屏賓說他的外型會嚇到人,在美國「他只能在速食店吧」,原本以為身在美國太遠,當時電話費談工作太貴,沒有人會找他合作,人生要重新開始,沒想到後來回顧1998到2000年間拍了很多好電影「千禧曼波」「小城之春」「夏天的滋味」「心動」等,李屏賓說「對前途有困頓的時候,人就會激發出一種無形的力量」。
李屏賓要做導演機會很多,年輕時會想盡辦法當導演,他自己寫了兩個故事都失敗,當攝影到了二十年之後明白,每拍攝一部就多一個人生,當導演只是想讓人關注,一輩子也只有八到十部作品,「後來有機會請我來當導演,大驕子來抬我也不去」,導演的名稱對他已經沒有吸引力,只想多享受、多接觸、多跟年輕導演合作,看到更多不同的人生樣貌,至少過了幾十個不一樣的人生,攝影工作給了他很豐富的人生體驗「不貪心的時候,就收獲更多」。
李屏賓忙碌的人生,事母至孝,談跟母親的關係,一度哽咽。李屏賓簽拍攝約一定有一條是要路過臺灣,回來看媽媽。李屏賓說跟母親緣分淺,很小就離開家,母親住鳳山,父親很早過逝,他就到台北的國軍教養院,寒暑假才能回去,當時窮到只能買月台票,再設法逃票回鳳山「江湖臉是那時候慢慢養成的」,當完兵後到中影當練習生薪水兩千元,當時正常薪資是八千到一萬元,每隔一年加一百元,第四年轉正職薪水一萬多元,李屏賓說在中影工作十一年,薪水袋沒有打開過,每個月給母親,「是基於對母親的愛」。李媽媽一直不知道李屏賓到底在做什麼,直到挪威影展跟母親一起去,才知道李屏賓的工作樣貌。李屏賓1988年就去了香港,在家時間就只有中影工作的幾年,之後就算從洛杉磯到巴黎都要經過臺北,繞一圈都要盡量跟母親在一起。擔任電影節主席工作,也不會去大會準備的飯店,就算母親已經往生,也幾乎都住母親家「家的感覺很重要。」
李屏賓不只是謙沖為懷,更是為善不欲人知,他說「我不是有錢人,但是聽了心很痛,台灣那麼小,怎麼有那麼多貧困的小學、中學」,李屏賓就用母親的名字認養了一間「靜思閱讀書軒」,充實校園閱讀設施與設備,讓學生有一個空間,隨時進來讀一本好書,分享一句好話,透過閱讀與分享去改變人生。出書的版稅也捐給靜思書軒,李屏賓說他還再繼續練習拍新的照片「如果可以用,再繼續用」。
撰文、攝影/大愛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