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周刊/撰文‧陳亭均
《年少日記》是電影裡少年的日記,也是香港導演卓亦謙對憂鬱反思的日記,同時,他更用這部作品,擁抱所有被壓抑、受傷的靈魂。
金馬獎頒獎的這一整天,卓亦謙的神經快節奏地張弛,一會兒有些緊張,一下子又亢奮了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倏地就到了深夜兩點多鐘,周圍慶功的氣氛仍在鬧騰,他抿了幾口白酒,掏了根菸,帶著他的粉紅色河馬:一隻皮毛已經有點痕跡的胖玩偶,和女友Genie緩緩走出了餐廳。
來自香港的阿卓,是《年少日記》的導演,今年他靠著這部電影獲得金馬獎最佳新導演獎和觀眾票選獎。鎮日折騰,身子已有倦意,他清瘦的手腕幾乎拿不太動超過3公斤的金馬獎座了,但卓亦謙眼神裡頭的光火未熄,始終藏著一些纖細敏感、一些抑鬱、一些脆弱,和一些不可名狀卻非常熱切的東西。
他的作品《年少日記》,也像他的眼神,像首憂鬱卻不張揚的詩。
初衷》喪友之痛 讓他對生命不斷反芻
戲中由一本孩子的日記串連起雙線,一廂,小朋友鄭有傑賣力想讀好書、彈好鋼琴。但他總是比不過優秀的弟弟,而精英父親病態的完美主義,和他鞭打兒子的雞毛撢子,冰冷分數和家人失望目光,都讓鄭有傑「成為你想成為的大人」這個夢想愈來愈遠。
另一廂,長大成人的年輕教師,發現自己班上同學寫的遺書,少年隨時可能步上窄仄階梯,爬往天台,再一躍而下⋯⋯。於是,他開始剝開記憶中的傷痕,面對自己也去過、正對著香港高樓的那個高處,那裡很自由,卻也很致命。
這是非常深刻、動人卻也很沉痛的電影,拍攝孩子、青年「自殺」這種沉鬱主題,在商業市場畢竟不討喜。
但卓亦謙有他不得不拍的理由。坐在眼前的他,前刻臉上還帶著獲獎的喜悅,談起往事,表情瞬間沉了下來。
那是2009年一個常日,正在念大學的阿卓,看到朋友正窩在教室一角寫東西,「他很愛創意寫作,我還記得,他曾經只花了兩小時寫出一個溜冰場的故事,裡頭的小女孩、中年男子、還有其他人,在那裡展開了各自的新關係。」
他當時隱隱覺得朋友不對勁,但沒能做什麼,直到隔天他進了學校,才知道那個朋友竟然已墜樓身亡,自責、懊悔和很多很多的情緒瞬間衝了上來。
故友留了一封信給阿卓,6千多字,是用劇本形式寫出來的,他要阿卓為他保存10年,「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10年。」卓亦謙鎖眉說,但從那時起,殘忍現實、被壓抑的年輕生命,以及自殺這個主題,已經成為他創作的重要主題。
而且,對阿卓來說,朋友的死和《年少日記》深沉的敘事,都不只是屬於角色和好友而已,「2016年,香港9月開學,前後好幾天,每天都有人跳樓……。」這是好幾世代的香港故事,甚至也是卓亦謙自己的故事,「朋友離開才讓我想寫故事,大學我寫東西也不是很厲害,但我覺得,我有點了解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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