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中美建交,北京發佈《告台灣同胞書》,提出結束兩岸軍事對峙狀態,標誌著兩岸關係的一個分界點。明年台灣總統大選,如果是“務實的臺獨工作者”勝選,將標誌著一個新的“分界點”的來臨,新一波的兵兇戰危,已爲期不遠。這個新的“分界點”,將遠超65年前的 “金門炮戰”,所標誌出的里程碑的意義。(圖/取自網路)
作者/薛中鼎
4.毛澤東的《絞索政策》
當年《人民日報》總編輯吳冷西回憶,八月二十三日的政治局常委會上,毛澤東說:
“我們的要求是美軍從台灣撤退,蔣介石軍從金門、馬祖撤退。你不撤,我就打。台灣太遠打不到,我就打金馬。這肯定會引起國際震動,不僅美國人震動。亞洲人震動,歐洲人也震動。”
八月二十五日,重炮轟炸金門兩天之後,毛澤東又一次在常委會議上説:
“我們向金門打了幾萬發炮彈,是火力偵察。我們不説,一定要登陸進門:也不説不登陸,我們相機行事。問題不在於那有九萬五千蔣軍,這個好辦,而在於美國政府的態度。”
“美國同國民黨政府定了《共同防禦條約》。防禦範圍是否包括金門馬祖,沒有明確規定。美國人是否把這兩個包袱也揹上,還得觀察。打炮的目的,不是要偵察蔣軍的防禦,而是偵察美國人的決心,考驗美國人的決心。”
金門在猛烈炮轟之下,向台灣告急。蔣介石請求美國軍艦護航。美軍如何護航?美國軍艦左右配置,國民黨軍艦夾在中間。毛澤東指示:“只准打蔣艦,不准打美艦”。待軍艦至港口卸貨,共軍一頓密集炮擊,擊沉蔣艦一艘。美艦不但沒有還擊,反而轉頭就跑。
美艦一跑,蔣艦完全暴露在共軍炮火之下。台灣方面問,朋友呢?蔣艦說,什麽朋友不朋友,早就逃跑了。他們相互指責,又罵美國人混蛋。
中共的金門炮戰指揮官葉飛將軍回憶說:
“毛主席的意圖是摸美國人的底,美國人表面氣勢洶洶,究竟敢不敢和我們打?原來美國是隻紙老虎,一打起來就跑了。金門炮戰,是我們與美國相互摸底的一齣戲,一齣很緊張很有意思的戯。”
(圖/取自網路)
9月4日,美國國務卿杜勒斯發表聲明說:“美國負有條約義務,來幫助台灣不受武裝進攻。國會的聯合決議授權總統使用美國的武裝部隊,來保護金門與馬祖等有關陣地”;另一方面,又向北京政府發出了和談的信號,暗示美國並沒有放棄,通過“中美大使級會談” 解決台灣問題。
9月5日,毛澤東在最高國務會議上,提出了他的《絞索政策》。他説:
“美國現在在我們這裏來了個《大包干》,索性把金門、馬祖、還有什麽大擔島、二擔島、東碇島一切包過去,我看他就舒服了。他上了我們的絞索,美國的頸,吊在我們中國鐵的絞索上面。台灣也是個絞索,隔得遠一點。他要把金門這一套包括進去,那他的頭更接近我們。我們哪一天踢他一脚,他走不掉,因爲他被一根索子絞住了。”
關於“中美大使級和談”,毛澤東說:
“美國過去對談判那麽冷淡,中斷了好幾個月。現在想談,那好,可以談。你不打他,他就不想談。要把這個絞索緊捏一下,他感覺到痛了,他説,好好好,我們來談吧,你不捏他就不談。”
9月7日,蘇聯領袖赫魯曉夫致信美國總統艾森豪,呼籲美國要慎重行事,否則會帶來不可收拾的後果。赫魯曉夫强調,中國有忠實的朋友,這些朋友在中國遭到侵略時,會隨時支援中國。
9月11日,美國國防部長羅伊告訴艾森豪,他們認爲國民黨軍應該退出金門、馬祖,或者做爲前哨,僅部署少量人員。
他認爲 “蔣介石希望促成美國與中國之間的戰爭,作爲中國國民黨反攻大陸的序幕。”
9月15日,中斷了9個月的“中美大使級會談”重新恢復。這是中共八二三炮戰 “以戰逼談” 的成效。
北京政府與美國的鬥爭,從福建前線,移轉到了談判桌前。會談地點由日内瓦改爲波蘭首都華沙。中方代表依然是駐波蘭大使王炳南,美方代表改爲美國駐波蘭大使雅克布.比姆(Jacob Beam)。
(圖/取自網路)
《華沙會談》是北京政府與美國政府,在雙方關係“正常化”之前的、主要的、官方溝通管道。一直到了1971年,季辛吉訪問北京,華沙會談才告終結。
北京與美國政府之間的大使級會談,一共進行了 136次。
毛澤東很重視“華沙會談”。在 1958年9月王炳南返回華沙前,毛澤東特別接見了王炳南。王炳南回憶說:
“毛主席接見了我說,在同美國人會談中,要多用勸説的方法。譬如說,你們美國是個大國,我們中國也不小。你們何必爲了僅僅不到一千萬人口的台灣島嶼,與六億中國人爲敵呢?你們現在的做法,究竟對美國有什麽好處?中國人民與美國人民都是偉大的民族,應該和好。”
5.毛澤東《告台灣同胞書》
1958年9月22日,周恩來提出,對金門的作戰方針是《打而不登,斷而不死》,得到毛澤東的認可。
9月30日,國務卿杜勒斯在記者會上表示,如果在台灣地區“有了可靠的停火”,在金門、馬祖保持大量部隊,就是“愚蠢的”、“不明智的”、“也是不慎重的”。他還説美國 “沒有保衛沿海島嶼的任何法律義務”。
10月1日,艾森豪也説“我認爲所有這些軍隊,駐在那裏不是一件好事情。” 種種跡象顯示,美國在總結教訓,調整對台政策,企圖在中國沿海島嶼地區,從“戰爭邊緣”政策,轉變爲“脫身”政策。
蔣介石對杜勒斯與艾森豪的發言,很不以爲然。10月2日,蔣介石對美聯社記者急忙宣佈說:杜勒斯的講話只是“美國單方面的聲明”,國民黨當局“沒有任何義務遵守它”。
蔣介石與美國的矛盾公開化了。
毛澤東審時度勢,於10月6日,藉國防部長彭德懷的名義,在《人民日報》上,發表了《告台灣同胞書》,並通過福建電台向外廣播。《告台灣同胞書》說:
“我們都是中國人。三十六計,和爲上計 … 美國人總有一天,肯定會抛棄你們的,你們不信嗎?歷史巨人會出來做證明的。杜勒斯9月30日的談話,端倪已見。站在你們的位置,能不寒心?歸根結底,美帝國主義是我們的共同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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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與我們的戰爭,三十年了,尚未結束,這是不好的。建議舉行談判,實行和平解決。… 這是中國内部,貴我兩方有關問題,與美國無關。”
“從10月6日起,暫時以7天爲期,停止炮擊。你們可以充分地、自由地輸送供應品,但以沒有美國人護航爲條件。如有護航,不在此例。”
至此,毛澤東已經調整了,他統一台灣的策略。毛澤東後來做了很生動的説明:
“美國就是以金馬換台澎這麽一個方針。如果我們只搞囘金馬,恰好我們變成執行杜勒斯的路線了。所以現在金、馬、台、澎,統統歸蔣介石管,將來要解放,一起解放。中國之大,何必急於搞金、馬?這樣,我們就不會變成杜勒斯的部下了。”
因爲蔣介石與美國矛盾浮上檯面,當時美國有意,壓迫蔣介石辭職,由陳誠擔任總統,毛澤東表態說:
“蔣介石做總統比較好,還是別人做比較好?在目前看,還是蔣介石做比較好。他這個人是親美派,但是親美親到要把他那點東西搞垮,他就不贊成。”
《薛子按:毛澤東評價蔣介石,雖然親美,還有底線,有格調,説得很好。兩蔣之後的島上總統,如同美國的奴僕雜役,卑躬屈膝,毫無底線。現在更是下而下之,甘為美國鷹犬。》
10月6日停火一星期之後的10月13日,毛澤東決定繼續停火兩星期。毛澤東的做法是,要打要停,都由他主動。這個打法,在古今中外戰史上,極爲罕見。
10月13日同一天,,毛澤東會見了,定居香港的新加坡《南洋商報》撰稿人曹聚仁。曹聚仁與蔣介石關係不錯,可以到台灣,傳話蔣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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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對曹聚仁說:
“我們贊成蔣介石保住金、馬的方針。如蔣撤退金、馬,大勢已去,很可能垮。只要不同美國搞在一起,台、彭、金、馬、都可以由蔣管,可管多年。”
“美援如斷絕,我們全部供應。他的軍隊可以保存,我不壓迫他裁兵,不要他簡政,讓他搞三民主義,反共可以在他那裏反,但不要派飛機,派特務來搞亂。他不來白色特務,我也不去紅色特務。”
曹聚仁問:“台灣有人問生活方式怎樣?”
毛澤東說“照他們自己的生活方式。”
10月19日,美國軍艦,又在金門海域護航。中共認爲,這是入侵中國内海,是對中國主權的挑釁,共軍警告美艦不聽,於是在10月20日,恢復炮擊金門。
英國《蘇格蘭人報》發表社論說:
“中共大概會打打停停。對他們來説,把金門做爲使得蔣介石與美國人發生糾紛,和使台灣問題一直搞得火熱的手段,要比金門落入他們手中,更有價值。”
10月21 日至23日,杜勒斯到台灣訪問,與蔣介石多次會談。毛澤東指出,這次會談,杜勒斯要蔣介石從金、馬撤兵,以換取中共承諾不解放台灣,美國要把台灣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裏。
蔣介石不答應,反而要美軍承擔 “共同防禦”金、馬的義務。兩人吵了起來,不歡而散。
在這個情況下,毛澤東與中共中央,做出了“隔日炮擊”金門的決定。這個決定,有雙重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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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這使得金門繼續成爲美國的絞索;另一方面,使得蔣介石有充分理由,拒絕從金門、馬祖等外島撤軍,以利於反對美國搞“兩個中國”的圖謀。
這個“隔日炮擊”的政策,延續了20年。
1979年1月1日,中國北京政府,與美國政府正式建交。同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長徐向前,發表了聲明,停止對金門島的炮擊。
八二三炮戰,或者説 “金門炮戰”,自1958年至1979年,創造了人類歷史上,最長的炮戰記錄。
金門炮戰,可謂是一個結合了軍事、政治、外交、與輿論宣傳的綜合性戰役,意義重大而深遠。
6.結論
金門炮擊的政治意義,就是在表徵,兩岸一直處於内戰狀態。
1979年1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與美國建交,美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代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美國總統卡特宣佈將所有美軍,從原“中華民國”的轄地撤出,並且宣佈廢除《中美共同防禦條約》。
北京政府認爲,美國已經對台灣《斷交、廢約、撤軍》,抛棄了“兩個中國”的政策。北京政府已贏得艱苦勝利,無需再以“金門炮擊”的手段,來制約美國實行“兩個中國” 政策的可能性。
建交當天,北京發佈了《告台灣同胞書》,聲稱兩岸統一是大勢所趨。因而提出結束兩岸軍事對峙狀態,倡議兩岸三通,擴大兩岸交流。
這一天,中美建交,北京發佈《告台灣同胞書》,宣佈停止金門炮擊,三件大事同時發生,標誌著兩岸關係的一個分界點。
從此以後,北京政府對於兩岸關係的基本定調,就是努力追求“和平統一”,採行各項惠台政策。
很不幸,中國大陸“和平統一”基調,走到今天,明顯已難以爲繼。
在美國與台灣塔綠班的聯手惡意操弄之下,兩岸關係與心理距離,愈行愈遠。
美國是為了捍衛世界霸權,壓制中華民族的興起;台灣塔綠班是為了煽動與對岸的敵意,以拉抬並收攏本土族群的選票票源,以奪取政權。
本土族群,佔台灣人口絕大多數。以族群情緒勒索選票,按人口計數選票,贏得政權,確有成效。塔綠班食髓知味,樂此不疲。
(圖/取自網路)
明年台灣總統大選,如果是“務實的臺獨工作者”勝選,將標誌著一個新的“分界點”的來臨。
種種跡象顯示,新一波的兵兇戰危,已爲期不遠。這個新的“分界點”,將標誌著世界歷史的一個轉折與變遷。其歷史意義,將遠超65年前的 “金門炮戰”,所標誌出的里程碑的意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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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中鼎,大學讀理科,有比較嚴格的邏輯訓練,後來在政大讀企管碩士,美國讀管理科學博士。
大約有北方遊牧民族的基因,所以換了些不同的工作領域,在美國、北京與台灣都生活多年。雖然“遊牧”四方, 對於中國文學與歷史,尤其是文學與歷史的關聯性,以及歷史變遷的邏輯性,一直有濃厚的興趣。喜歡嘗試著以百年後歷史學家的角度,來分析探討當下的現象與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