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富陽》讀《九旬幼年兵的奇緣一生》有感！
【愛傳媒程富陽專欄】利用仲夏之夜，竟將畢業於政工幹校第四期美術組的熊德銓中將在鮐背之年，耗盡2年時間所撰寫出版的《九旬幼年兵的奇緣一生》，一氣呵成閱讀完畢；這本367頁撰述作者於民國37年14歲多自國小畢業，隔年因縣市初中考試落榜，遂萌生報考國軍招考陸軍第四軍官訓練班，卻無奈因年齡不足，只能以勤務兵名份報名隨軍輾轉來台；此後，即展開他一段逾半世紀崎路多折，卻因勤奮向學而終至柳暗花明的將星人生，令人閱之凜然，不禁興泛一股「書卷多情似故人」的遐想。
未及束髮齡 從軍幼年兵
作者從未及束髮之齡，即因一時興念，毅然告別父母，遠離家鄉，加入孫立人將軍在江西的招募從軍；從其獨自拎著簡單行囊，躍上離開家鄉火車那一刻，實際上仍懷稚子千般猶豫的心情，但隨著隆隆的火車聲已然緩緩前行，他抑制跳下火車的心念，終究讓命運牽引時年不及15的自己，由江西經廣州黃埔港，再轉乘「海湘輪」抵台灣高雄，最後進駐台南旭町營房；這一幕，讓人仿佛如入唐人杜甫在《兵車行》詩中所描寫：「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及「爹娘妻子走相送」的那幅時代戰亂流離景象。
這位正規學歷只有小學畢業，卻從幼年兵3年教育啟迪，憑著自修苦讀，以第8名成績考進政工幹校第四期美術組，最終在1300多位的「幼年兵」中，不但成為最後一個從軍旅退伍，也是唯一晉升到中將軍階的幼年兵，且成為政校四期628位同學中，五位晉升中將的其中之一；而更在中將屆退獲得「四等雲麾勳章」殊榮的前夕，榮膺軍職外調，追隨楊亭雲上將至退輔會，轉任12職等參事兼黃復興黨部書記長，直到66歲方高唱「歸去來兮」，休田園以歸。
但顯然這位妻子口中的「萬能博士」，3位子女心中的「摯愛老爹」，女婿認定的「稱職岳父」，媳婦筆下的「家中之寶」，孫輩感覺的「耍寶爺爺」，及自稱是「洪都頑童」的熊德銓將軍，實則更是一位長官內心肯定其德才兼備，同儕佩服其積極任事，部屬咸認其才華洋溢，友人讚揚其樂觀無私，親人深凜其熱愛家庭的樂觀主義者；協助本書編撰團隊之一的政戰27期李吉安，以「德行逸群結善緣，銓衡事理守正道。」來述說將軍的一生榮耀，可算是極恰當的譬喻。
回顧軍旅情 處處是奇蹟
回顧將軍一生跡履，的確充滿沿途「奇蹟」，從4歲左右因日寇侵華大軍逼近南昌，跟著父母逃難離散，一度還曾當了好些時日乞丐，直到被父親尋覓方止；而國小才畢業，因報考孫立人招考的陸軍第四軍官訓練班，又因年齡不足，只能以勤務兵名義隨軍來台；但雖因正規學歷只有小學畢業，卻憑藉一路的自修苦讀，最後終能在軍旅生涯中摘星圓夢。
事實上，將軍在其軍職期間，並非一帆風順，其擔任上尉參謀時，曾因直屬主管無理爛罵涉及家人，而有「暴行犯上」之舉，差點被移送法辦；而於任職中校處長時，更因將大陸的老母親從香港接來台灣奉養，也險因違反《通信保密規定》而被記兩大過勒令退伍，但最後皆因與他共事的長官，咸認其為難得的軍中幹才，且至孝感人而網開一面，並從輕發落；甚至在57歲少將屆齡退伍填寫退伍令前夕，為當時憲令部司令王若愚中將知悉，特親向國防部總政戰部主任楊亭雲上將舉薦，讓他得以順利一飲「中將湯」的滋味。
將軍無論在學校、軍職，或是轉任退輔會的黃復興黨部書記長職位，可敘述的奇事奇緣，都令人嘖嘖稱奇。其中有幾段內文，讓人讀之印象深刻，特擇略概述分享。一是其在學期間，受業雕塑繪畫名家劉獅老師門下，曾汗流浹背，親凜當年號稱台灣第一名模林絲緞小姐的全裸坐姿習作；而晚年劉老師旅美定居洛杉磯時，適逢將軍於民國81年任中科院主任，銜院長劉上將之命，視察單位在美國橫跨11州的「春節慰問之旅」，他特別繞道探望恩師劉獅教授與師母。
劉師在與其閒談中，雖表示旅美退休生活，是其一生最享福的日子；但在師生對飲幾杯後，卻微顫哽咽說道：「我住在美國的物質生活條件雖然很好，但精神上卻是痛苦的。因為別人講話我聽不懂，有如聾子；我講話人家聽不懂，有如啞巴；書刊、報子和電視我看不懂，有如瞎子；出門不會開車，行動不便，成了瘸子；結果終成又聾又啞、又瞎又瘸的廢人，怎麼不痛苦？」令這位中將學生，不禁聞之喟然；從此，將軍常以此事，對想移民的朋友提出忠告。
大千親贈畫 參與選舉事
其次是民國67年，將軍時任職國防部政五處上校首參，適逢接辦「慶祝第六任蔣經國總統、謝東閔副總統就職國劇聯合大公演」的承辦負責人，在其盡心籌擘下，竟完成一齣跨及海內外的國劇名角群英會，盛況可謂空前；但就在第11場聯演的最後一場，也是總統經國先生確定蒞場的前一刻，他卻因積累昏眩而住進了三總急診室；但他在使命必達的心理驅使下，硬是要求醫師給予打針後，立即重返現場指揮各項繁雜細務，最後終能圓滿完成此一艱巨任務。
此舉，不但贏得承辦此活動主任委員陳立夫先生的激賞，更特假三軍軍官俱樂部設宴，親自慰勞全體演職員暨工作幹部；而他也因此公演而間接結緣，得識被徐悲鴻大師譽為「中國五百年來一大千」的畫壇巨匠張大千先生，爾後更在數次的因緣俱足下，榮蒙大師親贈一幅「溪山高逸畫」，及親筆落款的精緻畫冊，可謂是其軍旅生涯的另一奇峰軼事。
再則是於民國84年，將軍受接掌「行政院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主任兼任黃復興黨部主委楊亭雲上將之請，接任黃復興黨部書記長，適逢84年第三屆立法委員與北、高兩個院轄市的市議員選舉，在楊主委精心指導，及他這位甫任書記長的全力周旋下，當年黃復興黨部推薦的候選人，幾乎全壘打當選；而在任期間的87年，更完成勸進馬英九競選台北市長的「伯樂計畫」，最後讓馬英九不負眾望，以76萬6377票，51.13%的得票率，擊敗「尋求連任」的陳水扁，當選台北市長，為其黨職生涯，留下參與和見證台灣重大民主選舉的精彩篇章。
變氛沴為陽煦 化險阻為夷途
另將軍於民國86年3月28日、92年11月2日及100年2月28日深夜，分別因腰椎間盤突出矯正治療手術、氣胸肺葉修補手術及心肌梗塞（裝了3隻心臟支架），而在鬼門關前逛了三回，卻都能大難不死；常言道：「變氛沴為陽煦，化險阻為夷途。」他在幼時，爺爺曾請一算命先生給他看相，還寫了一首《批命詩》：「此子八字非一般，命中註定會做官，困厄多有貴人助，逢凶化吉渡險關。」
後來於民國53年，他復因機緣與友人同去關西瞎子掛相，所得結論亦大致相同，可說正符合民間傳言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的風水命理；對他而言，也是天命難違的另一啟示；難怪將軍年逾90，卻仍感精力充沛，自云不痴不呆，耳聰目明，腿腳有力，行動自如，且花費2年時光，完成這本《九旬幼年兵的奇緣一生》的回憶錄，讓自己及熊家子孫都能知道他們的老爸、爺爺，有過這段「沒有留白的奇緣人生。」
當闔上這本《九旬幼年兵的奇緣一生》的將軍回憶錄時，對書中行文的如椽大筆，獨出機杼，感觸良多；閱其與摯友相交，則凜一泓深情從字間流露，既讓人泛湧「轉軸撥絃皆有情」的濃濃絃音；亦紙透散發鄭愁予詩中那「⋯我非歸人，只是過客⋯」的生命了悟；聽其一生曲折故事，則若飲陳年老酒，讓人如酩筆韻濃郁醇香；觀所遇經歷，則如凜《菜根譚》那：「寵辱不驚，去留無意」的無畏精神，並瞭然其老長官楊亭雲上將在序中所言及：「對人以誠，對事以真，對上以忠，對下以慈。」的為人處事風骨。
洪都頑童智若愚 莫道桑榆霞滿天
將軍自詡為「洪都頑童」，自然知曉歷史上的「洪都保衛戰」，正是元朝末年朱元璋與陳友諒在其故鄉洪都（今江西省南昌市），所進行一次以少勝多而聞名的重要戰役。將軍從民國70年於忠誠報發表「反共抗俄」的朗誦詞，到82年任職總政戰部副主任時，轉秉立足台灣、胸懷大陸，以圖生存為重的務實戰略理念；似乎已暗喻將軍深知當前兩岸關係如晦，亦應如頑童般的以「大智若愚」智慧，在「美中博弈」中，覓尋兩岸的最大安全利基。
日前，看到政校22期王智榮博士在閱此書後，所寫一篇《奮鬥人生的故事》，介紹這本《九旬幼年兵的奇緣一生》，是一本敘述作者充滿人生智慧、孝心感人、勵志勉人的好書，值得好好閱讀品味與分享；今日展讀宏文，我亦深有同感，故無懼筆拙，輕描書中主角那股充滿著「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的鮐背回顧深情，並作誠摯的回應以為分享；至於寫的內容好與壞，也就只能如將軍在書中所云：「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淡看他人笑談風雲了！
作者為退役上校，目前為中華戰略學會研究員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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