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愛真》國際書展裡的「問題少年」與「大人問題」
【愛傳媒兒童與閱讀專欄】
前言：
進入國際書展， 若想要了解青少年次文化，「蓋亞」出版社應該是必參觀的攤位之一。
攤位中，青少年川流不息，除了找書，參加偶像九把刀簽書會（筆者家的大學生，也預購了九把刀新書《黑的教育》，蓋亞出版），還有文創商品。攤位區分入口和出口，分別有工讀生把關，大概可以感受年輕人歡迎的程度，而且是中學生到大學生自行選書與購書。
透過資深先進的介紹，輕小說中，護玄的《特殊傳說》系列，仍居國高中生購書排行榜翹楚。接下來介紹了幾個系列書籍，分別為經過考證的歷史小說，如《風暴之子：失落的臺灣古文明》（史博館合作），《北投機車快遞》（很有趣吧？台北市北投區，曾經有段時間以機車作為載客交通工具，如同今天的計程車）、圖像小說《雲之獸：來自遠古的守護者》（史博館合作）。第二，長篇圖像小說系列，如《異人茶跡》1-5集，講述清末台北茶葉產業的發展，終至於北部茶葉與樟腦的出口大於南部的糖與樟腦，而成為台灣經濟中心，隨後影響台灣政治重心北移。圖像小說以長篇圖文敘事，如同「漫畫」般，但是在開本、集數、圖像表現風格都有異於日本簡筆繪畫風格的マンガ。
少年小說中的「問題」少年
第三，一般歸類為「問題」小說的輕小說，如星子《乩身》Π。所謂「問題小說」，通常描寫邊緣少年的故事，敘事也介於少年虞犯界線。比較寫實的如，劇本小說《禽獸》（博識文化）、小說《巧克力戰爭》（遠流）、《在我墳上起舞》（小知堂）等等，不同於以上小說精密設計的文以載道，《乩身》Π主角作為民俗信仰三太子的附身身體，無所事事，打架暴力之際，同時也在執行道家神仙指令下的「助人」任務。將一般認為的「問題」少年的「問題」行為，因為少年穿梭陰陽間而成為「能人異士」，協助神明助人而成為「英雄人物」，反轉了青少年「問題」與「英雄」的社會位置。這些能人異士與英雄，在成人看來可能是「問題」，就熟悉民間宗教文化青少年而言，可能是「英雄」般的崇拜人物。少年小說《乩身》Π內容沒有說教，對青少年無所事事也沒有譴責，清清淡淡的重複提到做好人、做好事等因果報應宗教觀。對於許多非市區、還找不到人生方向的青少年而言，故事肯定這些孩子的單純善良，透過宗教行為提供翻身的機會，給予熟悉台灣宗教信仰的孩子涵容及信心。另一方面，青春期孩子成長中對環境的無力，或者面對同儕、長輩不公義的暴力，透過書中三太子護身的青少年逞奸除惡等「正義」作為，似乎也能得到撫慰。
台灣早期鄉間發展，常常以廟宇做為中心，家屋圍繞廟宇周圍擴散興建。廟埕也是鄉裡民眾活動與社交的重要場所。廟宇文化和生活文化扣合。部份孩子甚至相當熟悉廟宇舉辦的科儀及禮器。宗教神仙高於「人」的位階下接納與認同，對青少年而言，提供了安頓心靈的方法。
然而，少年小說裡的「暴力」，是否適合中學生閱讀？《乩身》Π作者星子，小說風格類似武俠小說，文字淺顯易懂，故事性高，然而在一般書庫分類中，學校教師傾向歸類於「高中適讀」，避開了國中生。對於國中生是否適合閱讀涉及打架鬧事等「暴力」或者「廢材少年」的故事，一般大人仍有爭議。
文學密度高的「暴力」或者「廢材少年」作品，文以載道，成為反映社會次文化的優秀作品，屢屢得獎，大人或者閱讀能力較佳的中學生適讀。社經地位弱勢，閱讀成就低，或者根本不閱讀紙本的中學孩子，閱讀文學密度高的作品較為吃力。然而表現他們生活困境的「問題」「輕小說」，雖具有教化意味，卻在多數學校圖書館或者大人並不待見，擔心影響孩子閱讀品味或者書寫能力。閱讀或者學業弱勢的孩子因此在閱讀歷程上更弱勢。從某方面而言，中學孩子閱讀的羅曼史、輕小說、「問題」小說，常常也就需要「躲起來閱讀」。
另一方面，中學孩子喜歡傳統甜美正向的青少年小說嗎？在中學生逐漸面臨升學壓力，以及成績在家庭，學校間的挫敗（前三名，不就是三個人？班上落選的二十個人應如何自處？），青春期間，現實生活碰碰撞撞的肢體動作，孩子們看不見嗎？測試人性底線的芥川龍之介作品，呈現的精神黑暗面向，仍進入學校圖書館，青少年閱讀的「暗黑」或者「問題」輕小說，是否有機會透過成人與少年協商，讓少年有機會在學校圖書館閱讀並討論？同時，協商中，暴力模仿或者宣洩，或許可以一併考量。
少年小說中的「大人問題」
這次書展還收入了一本「大人問題」的兒少圖文小說《小乖的人類觀察日誌》（原動力出版。為蓋亞姊妹公司），前輩介紹這本小說改寫自台大社會系教授藍佩嘉的論述專著《拚教養：全球化、親職焦慮與不平等童年》（春山出版）。圖像小說繪者將論文中，中產階級大人如何拼命賺錢，處心積慮為孩子營造各種學習機會，期待孩子贏在起跑點，但可能還未真正起跑，孩子已經疲憊不堪。圖像表現中，扭曲的圓形線條出現較多，可以看到繪者觀點下的少年、大人扭曲樣貌，然而溫暖圓潤的線條，仍然讓故事在扭曲、緊湊、哀號中，提供讀者一個安心的閱讀感受。
圖像出處: 黃愛真攝影
作者為台東大學兒童文學所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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